一大清早,李景隆洗漱一番,便直接趕到了書房,見張信三人早早地就在此候着了。
接着李景隆坐在張信身旁,翹著個高腿,先看顧江一眼:「你手裏捧著的是什麼書?」
顧江道:「是《大學》。」
李景隆不高興了,道:「拿來!」
顧江不敢怠慢了李景隆,將《大學》交給了李景隆。
李景隆當着他們的面,刺啦一聲,直接將《大學》扯得四分五裂了。
張信三人生氣了,這沒天理,就算你李景隆是他們的老師,也不能這般地缺德,顧江、葉非兩人臨近會試,要溫習功課,這四書五經乃是讀書人必備之物,李景隆他竟然給撕了!這可是聖人傳世經典,是不可褻瀆的存在,李景隆他怎敢...
反觀李景隆卻是眉頭都不帶皺,毫不在意地輕描淡寫,道:「以後,不可再看此等閑書了。」
閑書?
張信三人頓然痛不欲生,這《大學》立於科考,就形同於後世的教科書立於高考,怎會是閑書,這明明是聖賢書。
顧江怒目圓睜地盯着李景隆。
李景隆撇撇嘴,道:「你不服?」李景隆笑着,又喊道:「陳生!」
李景隆這一嗓子,可是將張信三人嚇得失了心魂,昨日的瘀青還未消腫,今日若再來一次,他們還不得去見閻王。
「老師...」葉非欲言又止。他們是真怕了。
陳生聽到李景隆的召喚,小跑地衝進書房:「小公爺,有事吩咐?」
李景隆示意讓陳生等一下,之後便又瞧向葉非:「看來你也不服...」轉身對陳生道:「本小公爺的鐵棍呢。」
陳生聽罷后,一溜煙地去取鐵棍去了。待陳生將鐵棍取來,李景隆嘆了口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算了,你們三個都是為師的心頭肉,只打一個也是打,打兩個也是打,為師也不能厚此薄彼,要秉承公平公正原則,所以,你們三個都將手心伸出來,為師要狠狠地懲罰你們!」
顧江的性子急了些,他沒見過這般的老師,他內心有火,已經是暴火如雷的存在,偏偏面對李景隆又不敢發作。
這個時代就是好,學生若是敢頂撞老師,就是和不忠不孝沒什麼差別,已經算得上是大不敬之罪,可以判個幾年。所以,在李景隆面前,你是虎就得卧著,是龍就得盤著。
陳生得到李景隆的號令,早就舉起那準備已久的鐵棍,等張信三人伸出手心,也不客氣地啪啪打下去,疼得張信三人是齜牙咧嘴。可這也怪不得他陳生,畢竟誰讓李景隆是主子呢。
李景隆看着那叫一個爽,這一棍子下去,舒坦!
這也難怪世人攀高爭權,原來是在這享樂呢。有了錢、有了權,或是做了別人的爹和老師,就可以這般不用講理地蠻橫,想打誰就打誰。但這是除了比你
b的人之外,這麼一想,還是做皇帝爽,若有朝一日...呸呸,李景隆你在瞎想什麼!
李景隆打斷自己這大逆不道的想法,但這顆種子卻隱藏於他的心底,靜等花開。
李景隆晃過神來,原來有幾個門生,竟還能治癒他內心扭曲的世界。
李景隆接着道:「好了,陳生你下去吧。」
陳生離開后,張信三人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戳到李景隆的哪根弦,又挨上揍。
「為師出一道題,你們作答。」
「老師,學生等人此時根基不穩,還是要打打基礎的,再加上這手...需要...」顧江手心是火辣辣地疼,聽李景隆要讓他們提筆做題,卻忍不住地想要提醒他這樣教是不對的。
李景隆卻是瞪了瞪他,道:「你是老師,還是我是老師!」
顧江竟是無言以對,兩日一晚早就將眼淚流得乾涸了,倒也不至於哭哭啼啼。
李景隆起身,在這書房裏背着手,來回踱步,裝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其實,根據《皇明三元考》的記載,李景隆早就知道明年會試的考題和那個會元黃觀。
李景隆想着截和,但又不能太明顯,不然引起別人的懷疑就不好了。所以,他笑吟吟地道:「屯兵塞上,且耕且守,來則拒之,去則防之,則可國無憂,邊境無虞。」
顧江不禁獃滯,李景隆這隨口一說,便已成股,這是赤裸裸的八股文,李景隆必然對四書五經有所習之,可他又為何說是閑書。顧江帶着心頭的疑惑,向李景隆作揖行禮:「老師隨口便已成股,倒是...咳咳,莫非老師也讀過四書五經,會作股?」
「不會!」李景隆的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讓張信三人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你TMD,你沒讀過四書五經,還好意思來做人老師,你不會做股,還嘚瑟個什麼勁!
李景隆卻笑着道:「不過,為師為了教好你們,特地買了《八股》三百篇,這就是老師從中節選的一章,你們抓緊做題吧。老師陪你們一起成長。」
張信三人徹底絕望,這是要廢的節奏啊!
這次會試是沒啥指望的,也罷,當初也是幸得李景隆所救,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做錯了事,總得付出代價。顧江心想還是陪張信三年後再去科考,功名無望啊!
三人只得圍著書桌,各自攤開紙,開始做題。
李景隆則是讓陳生搬來個太師椅,自己悠哉悠哉地躺上椅子,腳翹在書桌。不大一會兒,鼾聲便如雷貫耳地響起。
正午時分,林曜送來了名帖。
陳生也是三五不時地來給進出書房,想同李景隆上報,但又不敢叫醒李景隆。
「陳小哥,你是有什麼急事嗎?」張信見陳生在書房裏來回晃蕩,搞得他也無心做題。
陳生道:「有人向小公爺送拜帖,約著去安樂軒食膳。」
張信同李景隆待了兩日,被他這般玩弄,便已覺得身處在水深火熱之中,對陳生也產生了同情。
書房外傳來楊管事的聲音:「公爺,您回來了。」
來者是李文忠,他對楊管事揮了揮手,道:「景隆呢?還在書房嗎?」
「是。」
李文忠也知道李景隆找來了三個書生來家裏,今日上朝的時候得知張信三人里有兩個中了舉人,使得他是震驚萬分,這要是讓李景隆胡鬧下去,斷了人家的前程不說,想必朱元璋也不會放過他。
楊管事一臉苦相,在他得知張信三人後,他便跑去看了鄉試榜單,有兩個人是中了舉的,就算他們資質一般,但都是有些許功名的讀書人。現在的皇帝對讀書人看得重,事事都要學而優則仕,再看李景隆,動不動就是動輒打罵,各種胡鬧,眼看還有半年就要會試了,這次要是錯失了,便又是三年,張信三人沒有狀告李景隆就是萬幸了。
而在楊管事心裏,若李文忠不作為,說到李景隆,反而耽誤了張信三人的前程,這要是將此事傳出去了,也不好聽,況且,惹上官司就更不好了。
自從楊管事昨天聽到張信三人的滋哇亂叫,就曉得了李景隆是暴力教學。他也跟了李文忠有個半輩子,自然是知道李文忠的擔憂,苦笑道:「公爺,小人有話說,但又不知當講不當講。小公爺自強迫三個書生拜他為師,便叫他們來國公府讀書,額...這...公爺,你怎麼看?」
「本公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李文忠說道,隨後便進了書房。
「公爺。」陳生慌忙道。
而張信三人也不傻,陳生都叫李文忠公爺,他們也異口同聲道:「學生見過公爺。」
「你們出去吧,本公有話同景隆說。」李文忠揮手道。
「是。」陳生帶着張信三人出了書房,給李景隆和李文忠留下獨處的空間。
李文忠看着呼呼大睡的李景隆,一下子便來了氣,走到跟前,一腳將太師椅踹倒。
李景隆咚的一聲,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從夢境中醒來。可能是他有着起床氣,也許是不滿有人打斷他的美夢,還對他的太師椅動手,害他倒地,怒氣沖沖地謾罵道:「那個挨千刀的踢本小公爺的太師椅。」睡眼矇矓的李景隆,根本沒察覺到李文忠,對這空氣喊道:「陳生!你死哪去了!給本小公爺滾來!」李景隆喊了半天也沒見陳生身影,自從地上爬起,剛想破口大罵,就瞧見他的便宜老爹李文忠,這下真是社會性死亡。李景隆磕磕絆絆地說道:「哈...爹,你怎麼在這?張信他們呢?」李景隆見書房內不見了張信三人的身影,岔開話地說道。
「你太胡鬧了!明日你就要去雲南了,你不也準備準備,學些防身的,你可真行,還在這誤人子弟!」李文忠怒道。
李景隆不甘道:「不是,我怎麼就誤人子弟了?」
「你!」李文忠被李景隆氣得無話可說,氣憤地連甩三下大袖,道:「我看你能有多大的本事,你最好能將這三個書生教出個功名利祿,否則別怪陛下拿你問責。」李文忠忠告著李景隆:「還有,你要沒成事,便是胡鬧,誤國誤民,那這次的懲罰就不是讓你去雲南平定苗疆動亂那麼簡單!」
李景隆覺得李文忠對他是沒有任何信任的,不信他能教張信三人,從而讓他們考取功名。
使得李景隆也怒氣橫衝,絲毫不顧及李文忠是他的父親,道:「你不信我!」
「你個逆子!」李文忠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在桌角上。
「你賭不賭我能教出個狀元!」李景隆硬氣道。
李文忠不假思索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