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夜回來時,冷旭已經打得滿頭是汗,身上的運動背心也被汗水濕透,可他還在拳打腳踢猶自不停。
白夜見他這樣,就知道他還在為了白天開會的事情而生氣,也不敢多言,進自己房間換了家居衣服出來,紮起圍裙進了廚房,剛要開始煮飯,只聽冷旭邊打沙袋邊喘息著問道:「對於即將要去萬高見萬峰,你心情怎麼樣?」
冷旭問完就停下了打沙袋,轉過身來看向白夜的臉。
由於是在打沙袋時問的這句話,所以冷旭的問話里聽不出情緒起伏。
「無奈。」白夜簡短作答。
冷旭又轉過身去,背對著白夜,眼神飄向窗外,嘆了口氣,「是啊,的確無奈。」
白夜見他情緒低沉,便有心安慰,想勸他別為這件事影響了情緒,因為朱董事要的正是這個效果,如此才能達到挑撥他和李雲柔的目的,可又覺得這話怎麼說也不合適,似乎都有自作多情之嫌。
正當白夜猶豫措辭時,只聽冷旭又嘆了口氣,「我一直覺得李愛國很窩囊,忍氣吞聲依靠女人上位。」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一聲,「可今天我突然覺得自己也很窩囊。」
聽冷旭的嗓音里壓抑著傷感,白夜倒了杯水,走到他身邊遞了過去,輕聲安慰:「我認為你跟他完全不一樣。」
冷旭轉頭看向白夜,眼神里閃過一絲驚訝,他伸手接過水杯,喝下一口,貌似隨意地問道:「怎麼不一樣?」
白夜正色答道:「他為了上位而負心於人,你是為了報仇才忍辱負重。」
這話一出,冷旭努力平靜的神色也忍不住動了容,眉頭皺起,沉默半天沒說話,只是看著窗外發獃。
白夜也不再說話,任他獨自靜靜,自己則悄悄退去廚房,輕手輕腳摘著菜準備做飯。
過了一會兒,冷旭才走了過來,頓了頓開口說道:「你知道嗎?今天是我的生日。」
白夜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冷旭的身份證她見過,生日是在十一月份,現在才是八月初。再一深想,立刻明白了,冷旭帶她去廣州出差時曾說過,他母親生他時是在一個夏天的早晨,生下孩子后,她就跳了河。
「那今天也是你母親的祭日。」白夜輕聲說道。
「是的。」冷旭點了點頭。
不約而同地兩人都想到了那個可憐女子的悲慘命運,一股憂傷的氣息彌散開來,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如果是我,我也會報復他的。」良久,白夜才幽幽開口。
「我經常想象我媽當年的感受,被辜負、被拋棄、被非議、被責罵,」冷旭也幽幽說道,臉上再也掩不住悲痛,「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錐心刺骨和漸入絕望?直到最後還在替他擔負,還在堅持給我生命……」
白夜心裡也隱隱作痛,不由得嘆氣。
「我去沖一下。」冷旭聲音有些不穩,說完急步走去了自己卧室。
白夜也無心再摘菜,愣愣地發著呆,那個負心男人知道今天是她的祭日嗎?他會想起她嗎?他會心痛嗎?他可曾後悔嗎?
正呆著,冷旭已經換了衣服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小相框遞向白夜,「這就是我媽,你看漂亮吧?」
白夜回過神來,有些驚訝,沒想到冷旭竟還會有他母親的照片,連忙雙手接過,仔細看去,只見相框中是一張泛了黃的彩色照片,裡面的女子面容白皙姣美,觀之可親,正靠著一棵芙蓉樹溫柔地笑著,那正是芙蓉樹開花的時節,粉紅色的小絨團星星點點地綴滿了綠綠樹冠,她手裡還拈著一朵摘下的芙蓉花團。
看她神情,就能感受到風華正茂的她正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對幸福滿懷著憧憬。看遠處的背景,這張照片好像是在學校里拍的,推想這裡應該就是她畢業後分配任教的學校,那此時也正是她跟李愛國熱戀的時候,也可能給她拍下這張照片的人正是李愛國。
照片里的她正是最美麗最幸福的時候,拍照片的時候她可能做夢也想不到她的愛人不久以後就會負心而去,而她自己不久以後竟會被破滅所有的希望而選擇自我了斷。
如今看著這張照片更覺悲痛憤恨,多好的一個女子,竟生生被李愛國毀了。而李愛國現在卻三口之家,錦衣玉食,高高在上。怨不得冷旭要恨,要報復,要讓李愛國一無所有,白夜自認如果換在自己身上,恐怕也會瘋狂報復,為這個可憐的母親討回公道!
冷旭見白夜看著照片久久不語,又追問道:「漂亮嗎?」
「嗯,很漂亮,很可親。細看去你跟她眉眼有六成相像。」白夜點頭答道,頓了頓又忍不住嘆道:「可惜了。」
冷旭用拇指撫摸著照片上的笑臉也嘆道:「是啊!可惜了。每看一次這張照片,我都很心疼她。」接著又說道:「我給自己定下了十年的期限,每一年的這一天,我都會給她辦個祭禮,告訴她我的進展,今年是第七年了,還有三年我就能給她報仇雪恨了。」
白夜這才明白為什麼冷旭說要她幫他三年,還要全心全意、心無旁騖,原來這是最後的期限了。看著這張照片,她一個外人都覺得痛心,更別說冷旭了,可想而知他心裡有多難過、有多怨恨。
「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你實現目標。」白夜正色說道。
冷旭笑了笑,「為什麼?因為我可憐嗎?」
白夜看向冷旭,「不是,你不可憐。你有心有骨,我很贊同也很敬佩。而且你還救我於危難,我幫你理所當然。」
冷旭笑了笑,「我幫你也只是舉手之勞,而且還附帶了條件,也沒什麼好說的。」
白夜搖了搖頭,「十年期限,你從一無所有的畢業生開始,僅憑一己之力,想要摧毀他經營了十多年的公司,單這份壓力也能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其中的艱險困阻就更不用說了,所以你的每一份精力和資金都應該傾注在這個目標上,你哪裡還能顧得上去幫別人,可你卻為了我浪費了很多。」
「也不是很多,但就算很多也值了,人生難得一知己。」冷旭笑道。
白夜又說道:「你真的很不容易,也做得非常出色,我真的很佩服,也很感謝。」
冷旭心情好了很多,打趣道:「別光說,既然感謝,就幫我辦祭禮吧,往年都是我自己勉強下廚做幾道我媽愛吃的菜,味道肯定差強人意,想必我媽也難以下咽,今年有你在,她老人家也能改善一下伙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