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自然不知道店老闆的這一番腦筋,她只想給白玉方牌找個好去處,看來金店之類的是不行了,他們只能要鏈子。
那就得去古玩市場看看了,想到古玩市場,白夜突然想到了冷旭曾帶她去過的典當行。
那個典當行的老闆應該會懂玉器,而且放在典當行的話,興許還有能拿回了的機會,儘管極為渺茫,但總還有個希望。
白夜來到典當行的時候,已是中午,店裡沒有顧客,店員也不在,可能是去後面吃飯了。只有老闆一個人坐在待客區,翹著二郎腿,端著小紫砂杯,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老闆還是穿著對襟唐裝,優雅樸質的麻布衣料,身前的盤扣非常精緻。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千層底,手裡轉著一對油亮的核桃。
見白夜進來,既沒起身,也沒放下二郎腿,連嘴邊的茶杯都沒放下,只是撩起眼皮打量了白夜一眼,才悠悠開口問道:「小姑娘,你要來典當嗎?」
「嗯。」白夜點了點頭。
「什麼?」老闆喝著茶斜睨白夜。
「一塊玉牌。」白夜平聲答道。
「哦?」老闆似乎有了些興趣,放下二郎腿和茶杯,從茶几下面拿出一個鋪著錦絨的托盤,放在茶几上,「過來坐,玉牌放在這裡面,我看一下。」
白夜走了過去,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把玉牌放在托盤裡。
老闆身子前傾,放下核桃,拿起玉牌,湊近看了看,又把眼鏡往上推了推,又仔細看了看,臉上也沒什麼表情變化。
又拿起手電筒和放大鏡分別看了一會兒,這才放下玉牌,坐直了身子,嘆了口氣,也不說話,拿起一個長竹夾子,從一隻不鏽鋼小盆里夾起一隻浸泡著的紫砂小茶杯,放在白夜面前,又提起紫砂壺,倒上了七分滿的茶水。茶水顏色很深,濃醇的香味隨著水氣慢慢飄散出來。
老闆抬手示意請白夜喝茶,「請嘗嘗我這裡的普洱。」
白夜沒喝茶,開門見山問道,「請問這個能典當多少錢?」
老闆皺眉沉吟了一會兒,抬頭問道:「死當還是活當?」
見白夜不太明白,老闆主動解釋,「死當就是一把結清,給的價格能高一些,但不能再贖回了。活當就是三個月之內,你還可以贖回,只不過給的價格會低一些,而且每月都要收當金百分之五的手續費,如果超過三個月不來贖回,就自動轉為死當。」停頓了一下,又問了一遍,「你選死當還是活當?」
「死當給多少?活當給多少?」白夜問道。
老闆抬手摸了摸下巴,良久才說:「死當給兩萬,活當一萬五。」
白夜皺眉,玉牌和鏈子,肯定是玉牌為主,鏈子為輔。這條鏈子按市價打個八折還能值一萬一,按理說應該不會用一萬多的鏈子來栓一塊幾千塊的玉牌,所以說老闆無疑是給價太低了。要不然再走一家典當行看看吧。
注意打定,白夜收起玉牌,也不說話,對老闆點了下頭,起身就走。
老闆連忙起身說道:「請留步。還可商量。」
白夜轉身回頭,老闆連忙又說道:「請問姑娘想要加多少?只要不過分,我就一定成全。」
白夜皺眉沉吟,老闆又熱情招呼:「請移步過來,坐下細談吧。」
見白夜站在原地,也不過去,老闆只好走了過來,溫聲說道:「買賣呢都是商量成的,哪有一口價的?只要商量的價格能給雙方都留下個餘地,那才能做成。很多人都是一時困窘了,來到我這裡以自己的珍愛之物換了錢,那就是他和這個物件的緣分一時盡了,送到我這裡來,再給愛物找個好主家。我雖然是做生意掙錢,但我從不盤剝剋扣落魄之人,因為他已經失去了愛物,再剋扣他救急的錢那未免是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為,也有傷陰鷙。」
店老闆的這番話,著實令白夜有些動容,是啊,緣分盡了,就給它找個好下家吧。
店老闆見白夜有些被說動了,又開始做專業的分析,「姑娘你知道你這塊玉是屬於什麼種類嗎?你這是崑崙白玉,也叫青海白,是軟玉的一種,也叫做岫玉。但由於產量多,所以不很名貴。我猜這個方牌的主人之所以這麼珍愛這個牌子,以鉑金為它做鏈子,想必是很喜歡這塊牌子上字畫的寓意是吧?」
見白夜沒有反駁他的話,店老闆心裡越發有底,「這樣,我是個爽快人,我給你加五千,死當兩萬五,立馬點錢。」
老闆胸有成竹,就等著白夜走回來成交。可令老闆萬沒想到的是,白夜聽完一句話沒有,轉身就往外走。
老闆登時急了,臉上頓時變成了豬肝色,直接喊出:「最多三萬!再來不候!」
這時走到門口的白夜站住了,沉默良久,老闆等出了一身冷汗,剛要再說話,白夜轉身點頭,「成交。」
剛剛老闆喊出兩萬五時,白夜轉身就走,其實並不是嫌錢少,而是聽見「死當」這個詞,感覺就像一把刀一下子斬斷了她再得回玉牌的所有希望,心裡猛然一痛,突然改變主意不想賣它了,只想帶它逃開,所以不由自主的往外走去。
當聽到老闆喊出「最多三萬!再來不候!」時,白夜驚訝這塊白玉方牌竟然會這樣值錢的同時,也恢復了理智。事到如今,又怎麼能不賣它呢?要活當的話,才給一萬五,不僅不夠還清欠的藥費,而且三個月之內她又能去哪裡再籌到本息來贖回東西?萬一沒錢贖回,那活當還是會自動轉為死當,而且還白白損失了一萬五。想來想去,除了死當,也真的是無路可走了。
三萬塊足夠解決掉欠藥費的問題,老爸今晚就不會斷葯了,老媽也不會上火了,還能多出五千,可以緩衝半個月,還能給她留點時間再去找後續的解決辦法。
典當行老闆叫來店員,給白夜作了死當三萬的合同書,又問白夜要轉賬還是要現金,白夜說都要現金。老闆打開保險柜,取出三沓百元大鈔,讓店員用點鈔機給白夜當面一一驗過。白夜確認無誤,在合同上籤了字並按下手印,拿著錢離開了典當行。
送走白夜,典當行老闆抬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仔細地玩賞著托盤裡的白玉方牌,嘴角溢出的笑意越來越大,不由得哼唱起來,「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