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了唐小奇開車，他比申初成略微穩健，但也穩健的有限。用了六個多小時回到商都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林白葯約了申初成明天上午再面談，目送他離開后，和幾人回到酒店房間。

葉素商忍不住問道：「申初成到底什麼來歷？你又是什麼時候和我老爸聯繫的，讓他給你介紹了這麼一個人？」

她確實好奇。

90年的財大金融系畢業生，那可是了不得的搶手貨，怎麼會流落到商都的小期貨公司當經紀？

況且，為什麼一個中部省會城市的小公司員工會受過她老爸的恩？

八竿子打不著啊……

「還記得前天晚上去艾書記家吃飯嗎？我和魚總在陽台聊了許久，小部分時間在說艾書記的事，大部分的時間，是我找魚總幫忙。」

葉素商調侃道：「可以啊你們兩個，背著我都這麼熟了？」

林白葯謙虛的道：「都是大哥給弟弟薄面……」

葉素商翻了個白眼，道：「所以他就給你推薦了申初成？」

「對，我請他找個在商都市工作的懂行的期貨經紀，魚總想都沒想，推薦了申初成……」

「奇怪，我爸怎麼認識的他？」

林白葯道：「申初成的來歷，說起來也有點傳奇性。他大學畢業後進了國有銀行，後來跳槽到三大證券之一的中盛證券，因為老鼠倉問題被開除，又跑到四通集團承包了四通設在江城的證券營業部。他發現四通的人都是技術出身，不懂金融，偷偷的把「四通集團財務公司首都證券營業部駐江城辦事處」的刻字改成了『四通集團財務公司駐江城辦事處」，騙取了國債交易資格，然後炒國債期貨獲得了2個多億的盈利。」

江海瞠目結舌，道：「就他那個蔫里吧唧的樣，還是億萬富翁？」

「這就是傳奇所在！有本事賺2億的人很多，但有本事在短短一兩年之內把2億花完的人不多……」

「我曹！」

唐小奇也忍不住說了一句優美的國粹，道：「敢這樣瞎搞，他還能囫圇活著？」

葉素商明白過來，道：「是我爸救了他？」

「對，魚總這兩年幫著四通集團搞產權問題，彼此交情不淺，能和四通的段總說的上話。」

林白葯笑道：「因為江城營業部不具備國債交易資格，按規定得返還盈利。可申初成辦的這事太大，反而成了他的保護傘。你們想，要是傳出去，區區一個地方營業部都能私刻四通的財務公章大搞期貨金融，那外界對四通是什麼看法？反應到股價上，四通的損失可就不僅僅是2億了……所以不僅不敢處理他，反而好吃好喝供著，只想問清楚他這2億花到什麼地方了，盡量追回來一些損失。至於那2億多的窟窿，就由集團去補了……」

唐小奇繼續貢獻優美的國粹：「早知道申初成這麼牛比，之前去陽南的路上我就得給人家磕一個……」

「說相聲呢？」

林白葯沒好氣道：「聊正事，四通吃了這麼大虧，心裡也有氣，原本是要尋個別的由頭，把申初成送進去改造幾年。但魚總念及他是個人才，就找段總把他保下來。可這事畢竟紙包不住火，申初成在首都魔都的金融圈等於廢了，知名券商招人前會做盡調，成規模的私募也信不過他的人品，只能由魚總介紹，來了萬安期貨這家小經紀公司……」

他又看著葉素商笑道：「忘了說，萬安期貨的老闆，以前是魚總的下屬，但魚總早年有說過暫時不打算碰期貨，94年他便辭職來商都市單幹，起步資金還是魚總贊助的，短短四年時間，也算搞出了點名堂，對得起魚總的賞識。」

葉素商對此並不覺得驚訝。

魚敬宗朋友遍天下，行的就是「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之道，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只要入得眼中，該幫則幫，從不吝嗇。

要不怎麼會只見了林白葯一面，就不要任何擔保憑據的借給了他五百萬巨資？

當然，魚敬宗如此行事，也不全是為了求得日後的回報。但從科學的角度出發，這是概率問題，幫人幫得多了，不定何時就能用得上。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用處，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用處，

這般用人，才是大智！

「林白葯，你到底給我老爸灌的什麼迷魂湯？他這都快把家底給你漏完了！」

要不是江海和唐小奇在這，林白葯高低得給葉素商整兩句騷話，現在只有板著臉說道：「那是我們兄弟情深，你當侄女的就別叨叨了……」

葉素商舉起了拳頭。

江海見狀，趕緊準備去救駕，被唐小奇拉住，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阻止住了。

正笑鬧的時候，林白葯接到了姜心怡打來的電話。

她剛從越州返回東江，今天晚上和隆越集團正式簽訂了協議，以八百萬元整轉讓寧安科技現有的所有電子類生產線，貨款將在後天中午以前打入寧安科技的賬號。

林白葯著實誇獎了她幾句，等掛了電話，葉素商似無意的問道：「誰啊，我聽聲音像是一位姐姐？」

唐小奇拉起江海，道：「海哥，咱們追的劇……」一想晚上十點多了，忙改口道：「正好十一點重播，走走，回去追劇了。」

等兩人離開，林白葯笑道：「我公司的副總，叫姜心怡，以後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葉素商嘴上說著你公司的人，介紹我認識幹嘛，心裡卻湧上甜意，道：「你真的決定要炒綠豆期貨？」

「不是炒，我們這點資金做不了主力，最多只能跟風搭個便車。」

「你到底準備了多少錢？」

林白葯默默盤算手裡的資金。

幫燕山人搞定魏中天，賺了一百萬勞務費；剋扣趙合德給大作家的代言費，賺了兩百萬的人情錢。

這兩筆合計三百萬。

找李崇山借了一百萬，用虎頭奔貸款一百五十萬，還有魚敬宗給的五百萬。

這三筆合計七百五十萬。

還有，楚剛用原電子廠的六輛車找東商行貸款，但這次由於車輛價值有限，除了奧迪100和帕薩特，比如富康、昌河和金杯都不值多少錢，並沒有如預期的搞到兩百萬，還是東商行的行長看在楚剛的面子，給了一百五十萬的貸款。

再加上東江市府擔保貸給寧安科技的五百萬，其中兩百萬被市府拿去支付遣散工人的首付款，餘下還有三百萬。

這兩筆合計四百五十萬。

總共五筆錢，加法很好算，也就是一千五百萬！

楚剛一直不理解，為何林白葯總是在瘋狂的搞錢，可又不見他有太多用錢的地方。

其實，就是為了今日。

或者說，從他七月重生以來，用盡了渾身解數，坑蒙拐騙，擴充人脈，打通所有搞錢的門路，終於湊到了可以讓他從商交所吃口肉的全部資金。

從一無所有，到一千五百萬，

回望前路，殊為不易！

「明天和申初成見面，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申初成出現在酒店，林白葯告訴他經過一夜思考，還是要下場做多。

申初成見他拿定主意，也不再勸，良言難勸找死的鬼。

他只是期貨經紀，約等同於工具人，管不得投資者的方向！

再說了，在期貨這行，見識過太多的崛起和隕落，昨日的虎，明日的狗，不自個碰的頭破血流，都以為來商交所是搶錢的。

殊不知你盯著的是利潤，對家盯著你的是本金，登天梯上，掛著的全是血肉！

「林總打算投多少錢？」

「一千五百萬！」

葉素商驚訝的看過來。

她沒想到林白葯要玩這麼大。

申初成可是揮霍過兩億的人，這點錢在他眼裡不算什麼，道：「半倉的話，風險線應該可控……」

「不，我要全倉！」

這次申初成也呆住了。

過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解釋道：「林總，商交所是5%的保證金，如果全倉，只要價格比開倉價下跌5%，就會被強制平倉。風險太大，完全不可控，也沒這個必要……」

他以為林白葯是純粹小白，玩期貨最忌全倉，賭可以，但不能搏命！

期貨和股票不同，5%的保證金，等於二十倍的槓桿，以目前綠豆2300元一噸的價，下跌75個點，到2225元，林白葯的一千五百萬就得賠得精光。

「我知道！」

林白葯笑道：「甚至不用下跌5%，你們萬安期貨的平倉線是多少？」

在實際操作中，期貨公司不可能等到你的賬戶里完全沒有餘額才開始強制平倉，因為還有手續費等傭金要收。

所以都會設置一個平倉線，到了某個價位，就必須追加資金補倉，否則就會被強平。

「4.5%！」

「90%的虧損率，還可以。」林白葯笑道：「按我說的辦吧。」

他當然不是申初成腦補的小白，現在的期貨交易市場還處在無序狀態和試錯階段，連第一版的《期貨交易管理暫行條例》要等到明年8月底才頒布實行。

對比後世的各種結算保證金制度、保證金必須大於所投資標的物現價值75%以上等苛刻要求，選擇這時入市，並在深知價格曲線的情況下，全倉的風險看著很大，其實很小。

並且他也不是全無後手，姜心怡談判搞來的八百萬馬上就能到寧安科技的賬戶，如果真的出現短暫震蕩下行，有這八百萬足夠應付。

要是實在不成，還有葉素商！

他為何要拉著葉素商千里迢迢來商都市旁觀這一戰？

真遇到生死關頭，需要魚敬宗拉兄弟一把，他這個便宜兄弟的臉面或許不夠，那麼葉素商就是最好的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