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和艾書記走的很近？」

和艾玉華分開，兩人並肩往回走，林白葯隨口問道。

「還好吧，艾姐挺照顧我的。不過去家裏吃飯，昨晚是第一次。」

「她和你說什麼了嗎?」

葉素商笑道：「她找我要燕叔的聯絡方式……」

「嗯？」

林白葯腦海里迅速閃過幾個成語：

重歸於好？舊情復燃？覆車繼軌？再續前緣？

可是不對！

上次吃飯的時候，分明能感覺到兩人之間再無情愫。燕山人醉心於江湖險惡的波譎雲詭，艾玉華於高校里經營仕途，彼此沒了共同培育未來的土壤，又怎麼可能吃回頭草呢？

「留春居吃飯那次，他們沒留手機號？」

葉素商嘆了口氣，道：「燕叔去南邊辦事，為了安全，他的手機號經常換，連我也不知道換成了什麼，更別說艾姐了。」

燕山人究竟去南邊幹嗎，林白葯對此有好奇心，但他有分寸，不該問的不問，想了想，道：「艾書記是不是有事想找燕叔幫忙？」

葉素商聳聳肩，道：「誰知道呢？按說艾姐就在大學里待着，燕叔也沒什麼能幫到她的地方。今晚且看吧，我估計，如果真有事的話，吃飯的時候也該和我開門見山了。」

林白葯並不驚訝葉素商能夠看破艾玉華的心思。

她雖然長的又白又甜，但是和那些不諳世事的傻白甜不同，她一點不傻！

非但不傻，自幼在燕子門裏見識的世情，怕是比很多成年人都要深刻和通透。

「艾書記為了今晚約你吃飯，不惜讓我這個討厭鬼跟着蹭，說明事態已經比較急迫，她顧不得緩緩圖之。」

林白葯笑道：「可你只是會打架的小姑娘，又能幫她什麼？總不能讓你去教訓什麼人吧？我覺得，無非是假道伐虢，想通過你找魚總罷了……」

葉素商噗嗤笑道：「假道伐虢還能這樣用呢？」說着又白了他一眼，道：「看不起會打架的小姑娘是吧？今天不是我，您這張老臉，還不定變成什麼樣呢！」

她沒否認艾玉華的目的可能和魚敬宗有關，說明心裏對今晚的飯局也有譜，林白葯就沒有再多說廢話。

等到下午放學后，宇文易去忙活晚上聚會的事，林白葯和他說了緣由，只能遺憾缺席。

簡單收拾了一下，又去小賣鋪買了點水果禮物，提着來四號門口和葉素商碰頭，兩人聯袂去了馬路對面的財大家屬院。

家屬院的房子是90年代初剛建的，看起來還比較新，上樓后敲敲門，聽到裏面響起聲音：「來了！」

接着是拖鞋和地板的快速碰撞聲，房門打開，艾玉華穿着家居服，頭髮隨意的用發箍綁住，映襯的面色溫柔些許，和平時的精英幹練形象大相徑庭。

「快進來……」

艾玉華高興的招呼兩人進屋，轉身又往廚房跑去，道：「你們去客廳那邊坐，不用拘束。還有一個菜，馬上好。」

葉素商對着廚房的方向探著頭，問道：「艾姐，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你們先看會電視，遙控器在桌子上。」

電視里正在播央台一套的大風車，林白葯對這種少兒節目沒興趣，坐在沙發上，打量屋裏的裝修。

財大分的福利房，三室兩廳，沒什麼太奢侈的地方，就是清新自然的極簡風。

唯一可能算得上昂貴的是眼前這台索尼的大屏背投彩電，價值數萬，還有旁邊的松下眼鏡蛇頂級音響，也要不少錢。

至於柜子裏放着的VCD和碟片什麼的，和電視音響比起來屬於平價消費品，不值一提。

見微知著，可以側寫出艾玉華的日常生活，大多時間應該是窩在沙發里看電視、看電影以及聽音樂，很少出去玩和參加應酬。

四周的牆上和博古架擺着多幅風格各異的油畫，最吸引林白葯的，是醒目位置掛着的林風眠的《風景》。

贗作？

正品的話，艾玉華買不起吧？

「喂，瞎看啥呢？」

林白葯收回思緒，笑道：「沒看什麼，就是好奇單身女性的房子和結婚的人有何不同……」

葉素商好奇的道：「那你看出什麼不同了嗎？」

林白葯笑道：「別的我不知道，但是能感覺到她生活的很愜意，並且很享受目前這樣的生活。」

「哦，我還以為你會對不結婚的女人有偏見……」

林白葯搖搖頭，道：「偏見？每個人都可以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婚主義只是所有生活方式里的一種，不稀奇，也不違法，為什麼要有偏見？」

「我聽同學們私底下議論艾姐，說什麼的都有，最可恨的是，有人說艾姐這樣的人太自私，如果女人都選擇不結婚，人類還怎麼繁衍和延續……」

林白葯輕嘆道：「大清亡了百年，有些人還這麼失智……不會所有女人都不結婚，總有人會幸運的遇到愛情，然後步入婚姻的殿堂。何況，如果真到了女人都不願意結婚的那天，又何必在意人類的延續呢……你怎麼了？」

葉素商慌忙收回眼神，掩飾的把頭扭向別處，道：「沒啊，聽你說話呢。林白葯，我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你和這個社會的主流思想格格不入，像是……嗯，像是來自於更開放更包容更尊重女性的未來……」

完了？

芭比Q了？

林白葯擺出兇惡狀，道：「既然我天頂星人的身份暴露了，那你就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

葉素商配合的雙手抱胸，顫顫抖抖的求饒道：「外星人大爺，饒了我吧，我還不想死……」

「菜來了！」

艾玉華的身影出現在廚房門口，林白葯和葉素商馬上正襟危坐，還悄咪咪的對視一眼，又若無其事的移開，突然之間，彷彿有種偷情似的快樂。

三人坐到餐桌旁，也沒怎麼客套，邊聊天邊吃飯。

林白葯終於體會到葉素商的痛苦。

艾玉華做菜的水平極其一般，看得出她很喜歡做菜，但是做菜需要天賦，她的手藝只能說勉強入口，完全是人菜癮大而不自知。

昧著良心誇讚兩句，艾玉華喜笑顏開，看林白葯也順眼了不少。

等氣氛逐漸融洽，她又巧妙的把話題引到了家庭方面，先是問了林白葯，然後對葉素商道：「你父親這些年身體還好嗎？」

葉素商暗道戲肉來了，道：「挺好，去年迷戀上跑步，每天能跑個五公里，身體比很多年輕人都健康……」

艾玉華笑道：「那就好，你父親是大智大慧、大定大威的人，多年前我曾見過他一面，還有幸得他送了一幅畫……瞧，就是這幅《風景》，91年佳士得秋拍，拍出了33萬的天價。」

林白葯眉頭跳動，91年的33萬，若是正品，那可太貴重了。

艾玉華陷入了回憶當中，眸光里閃爍著對曾經那段美好往事的緬懷神色，悠悠的道：「山人知道我喜歡，就去找你父親要了來。我覺得太貴重，推辭不受。可你父親說了一句話，我到現在還記得，他說藝術品只有在真正喜歡它的人手裏才有所謂的藝術的價值……」

這個事葉素商還真不知道，她只知道艾玉華是燕山人眾多前女友里，唯一一個被他帶回燕子門給魚敬宗看過的人。

沒想到燕山人這麼痴情，肯花千金買佳人一笑。

怪不得年輕時桃花那麼旺，號稱經過之處，必折芳草，前女友遍佈祖國各地，也沒幾個撕破臉鬧翻的。

可這畢竟都是過去式，艾玉華不會無緣無故的打感情牌，曾經的瓜葛越深，今晚她所求必定越大。

葉素商突然有點慌了！

「小葉，你是極聰明的人，我也不瞞你。這次艾姐遇到點麻煩，想請你父親幫個忙……」

艾玉華說的極其自然，娓娓道來，並沒有絲毫和自己學生談這些利益問題的窘迫感。

這讓林白葯不能不服氣，久在官場浸淫，誰也不能免俗，艾玉華是徹底歷練出來了。

他很識趣的打了個飽隔，道：「艾書記，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我去看新聞聯播。」

葉素商幽怨的望着林白葯置身事外的背影，輕呼口氣，道：「艾姐，你昨天問我要燕叔的電話，就是為了這事嗎？」

「是的！」

艾玉華笑道：「我多年沒和你父親見過，冒昧打擾，實在有些突兀，所以原是想通過山人和你父親搭個線，只是他一時半會聯繫不上……小葉，我記得山人說過，你能當你父親半個的家，艾姐也是沒辦法，想先請你和你父親說一聲，等他有時間，我再去拜訪……」

葉素商道：「艾姐，你對我一直很照顧，尤其上次我和林白葯夜不歸宿，還是蒙你關照才沒被學校處分。既然你開口，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儘力。不過，我能問問具體什麼事嗎？」

艾玉華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直說，因為這話不是給葉素商聽，而是讓她轉告魚敬宗，時間緊迫，顧不得許多，輕聲道：「你們也知道，常副校長牽扯到崔國明案，被省裏帶走調查。我得到消息，他基本確定要被免職。如此，財大七個副校長就空出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