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春居。
燕山人說的好酒是不知出處的私釀酒,可口感甘醇綿長,不比那些品牌酒差,當得起好酒兩字。
「昨夜,魏中天入了局,在水道被當地海警支隊緝私艇當場截獲,他和團伙成員武力拘捕,海警有兩人受傷,遂用14.5雙聯高機開火,魏中天及幾個頭目被當場擊斃……」
林白葯默然片刻,道:「海警執法力度現在這麼大了嗎?」
「以前確實沒有,遇到拒捕逃跑的,一般不開槍,得需要多船協作進行截停。有時候還得在追趕時跳幫上船,搏鬥抓捕,裝備什麼的也很差,所以這些年走貨的猖獗無度……」
燕山人端起酒杯,示意林白葯乾杯,兩人仰頭飲盡,他抹了抹嘴,道:「可現在這個時機最是巧妙,7月份上頭開全國打擊走私會議,除了部署嚴打,還決定組建一個新部門,實行什麼「聯合緝私,統一處理,綜合治理」的反走私鬥爭新體制。你也知道,之前是海監、海事、漁政、海關、邊防五龍治海,令出多頭,等於沒令,抬頭是人情,低頭是世故,上行下效,都不肯為了那點工資去拚命。然而組建新部門,令歸一處,權力大的沒邊,又是合併抽調,誰不想擠進去佔個位置?僧多粥少,想佔位置,至少得拿的出成績來說話……」
林白葯道:「所以有人願意配合你做局,他拿成績,你拿東西,兩全其美?」
燕山人笑道:「這不是做局,這是市民熱心舉報,警方順藤摸瓜,警民團結合作的典範。」
林白葯心領神會,不再詢問具體細節,而是換話題問道:「到底是什麼青銅盤,讓那位大作家願意拿一百五十萬來尋回?還讓你不惜動用了這麼大的關係網來操作這件事?」
「青銅兮甲盤。」
「啊?」
林白葯驚訝道:「西周面世,宋代出土,後來不知所蹤的兮伯吉父盤?」
「對,大作家給我交了海底,不出意外,應該是正品無疑。」燕山人奇怪的看了眼林白葯,心裏大為佩服,嘴巴卻不饒人,道:「嘖嘖,你竟然還知道兮甲盤,果然人不可貌相……」
林白葯沒好氣道:「燕叔你這幅尊容能知道兮甲盤,我長的好歹比你強,憑什麼不能知道?」
兮甲盤是國內青銅器研究的一個重大歷史事件,它製成於西周、出土於宋代,到元朝時被書法家鮮於樞收藏,曾被折斷四足,作了盛餅的餅盤子,後來由民國收藏家陳介棋所有,再往後就遺失了,只有拓本存世。
後來,2010年,兮甲盤出現在漂亮國的一個小型拍賣會上,被美籍華人拍下,於2015年回歸國內,被譽為與2006年子龍大鼎、2013年皿天全方罍同一規格的國寶文物迴流三大事件。
然後就是傳奇了,2017年西泠春拍,兮甲盤拍出了2.13億的天價。
文物的金錢價值,來源於它的歷史價值。
兮甲盤之所以這麼貴,是因為它的主人尹吉甫不僅是西周重臣,還是《詩經》的總編攥者,又被稱為中華詩祖。
名人價值、文化價值、研究價值構成的歷史價值,讓它成為國寶里的國寶。
王國維曾稱讚:此種重器,其足羽翼經史,更在毛公諸鼎之上。
「行行行,你帥,你牛逼,你的顏值和內涵成正比……」
燕山人來了段即興RAP,收起弔兒郎當的態度,道:「聊正經的,辦這個事,一為了錢,二為了名,三為了大義。兮甲盤不管在誰手裏,好歹是在國內,還是咱國人的東西。要是真被這群狗日的走到國外去,以後說不定還得用大義的名聲,騙國人花大價錢買回來。洋鬼子左手轉右手,拿着咱的東西賺咱的錢,還落個好名聲,這口氣,我忍不下。」
確實是這個理。
「這事辦的好!」
林白葯親自為燕山人斟酒,道:「雖然過程拿不到枱面,但是結果最重要,燕叔以一己之力,避免了國寶級文物流失,這是莫大的功德!來,我敬你一杯酒。」
對於兮甲盤的爭奪,早在四五十年代就開始了,某島國書道博物館放出消息,說收藏了兮甲盤正品,後來經過多輪專家鑒定,是民國偽造的青銅器。
後來明珠中文大學也傳出過同樣的消息,鑒定也是偽造的。
不過,某島的人臉皮厚,到現在還堅稱自己收藏的是正品,專家鑒定無效。
由此可知,兮甲盤沒有外流,意義何等重大!
你的東西,你不保護,多少年後就變成了別的人東西;你的文化,你不傳承,多少年後就變成了別人的文化。
上一世,燕山人功敗垂成,兮甲盤就是這樣流到了國外,這一世,幸好有林白葯的參與,最終失而復得。
這可能就是命運吧!
「哎,怎麼說一己之力呢?軍功章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我適逢其會,附驥尾而已,不敢居功!」
又喝了幾輪酒,林白葯略有點醉意,眼神卻愈發明亮,道:「燕叔,你什麼時候走?」
「你小子怎麼知道我要走?」
「魏中天的覆滅只是開頭,接着就是以黃金典為首的大集團,省里估計要迎來一波劇烈震蕩,你不走,難道不怕被波及?」
「波及?我和魏中天明面交往只是為他改風水,其他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人死燈滅,再查也查不到我頭上。不過,越州事了,我確實得回京一趟,先把東西交還原主,再去找老大彙報,然後還有個活要去南方……」
林白葯聽的頭疼,道:「燕叔,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不用這麼詳細報備……既然你要回京,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把我那半軍功章給你,讓你功德圓滿。」
燕山人呆了呆,笑罵道:「你小子,倒是會佔便宜……說吧,相識一場,能幫你的,我不會拒絕。」
「我想請大作家為《學習的革命》寫推介詞,可能還會再勞煩他拍攝一個廣告,拿到央視和地方台播,酬勞嘛,希望盡量給個友情價……」
「《學習的革命》?噢,你和趙合德合作搞的那本書……」
「對,馬上要開始推廣,大作家是我們原定的代言人之一,他的知名度和號召力都很強,只是這人崖岸高峻,又不缺錢,等閑人情,也走不到他跟前……」
燕山人大笑,道:「別跟我玩心眼,你之前的人選肯定是別的人,見我這次能和大作家扯上關係,臨時改了人選……」
林白葯矜持一笑,道:「我就知道這點小心思,瞞不過燕叔的慧眼。」
「行吧,這是小事,舉手之勞,他應該會給我這個面子。你等我電話,回京立刻就辦。」
「多謝燕叔!」
兩人喝酒喝到凌晨三點,林白葯始終是醉醺醺的狀態,嘴巴都打結了,手也捏不住筷子,夾個油炸花生豆,差點夾住燕山人的鼻子,可就是堅持着不倒下,最後把燕山人給喝倒了。
早上醒來,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林白葯洗漱神清氣爽,毫無宿醉的難受感,特意去隔壁房間看了看燕山人,他抱着被子滾到地上,撅著腚睡的正香。
笑了笑,關上門。
靜悄悄的離去。
銀貿廣場。
陳浩然帶着手下集體參觀了公司,然後葉西給他們安排各自的工位,還剩著的最後一間辦公室給了陳浩然,他進去看了看,笑道:「葉總,你太客氣了,全套全新辦公桌椅,對我們營銷部門屬於嚴重浪費,我在這屋子裏待的時間不會太多……」
「你不在的時候,我借用一下沒問題吧?」
陳浩然聞聲回頭,激動的道:「林總!」
林白葯走辦公室,和陳浩然輕輕一抱,笑道:「可算把你盼來了,後面兩個月,星河映象能不能在越州站穩腳跟,就看你的了!」
陳浩然堅定的道:「我聽您的,指哪打哪,絕不含糊。」
「有這股勁,就贏了八成。葉西,叫大家去會議室,開個動員大會,準備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