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剛剛沒看見？要不是你推他，他能撞到我馬車上？被撞的是他，受傷受疼的也是他，不依不饒的反倒是你，呸！你這樣的乞丐我見多了，想訛人銀子還不捨得讓自己受苦，仗着自己身強力壯，就拿這些軟弱可欺的當靶子，我呸！你也不看看小爺我是誰！我能上你的當？！」

孫祥連吼帶罵，只把蔡花枝罵蔫了，佝僂著背，不敢抬頭看他，嘴上卻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就是我弟弟，我和他鬧着玩呢！」

「鬧着玩你把他往馬車上扔？你自己怎麼不往馬車上撞？你就是這麼利用你弟弟訛人銀子的？看你把自己吃的肥頭大耳的，他卻這麼瘦，他哪裏像你弟弟？」

肥頭大耳？

蔡花枝其實是挺清秀的，不過是農村的娃，從校干慣了農活，身子骨比較大，皮膚也黑一些罷了。

可孫祥這麼罵她，花小滿還是忍不住心裏一陣爆爽。

她的嘴角都快壓不住了，掩飾的清了清嗓子，「這位大哥，我沒事的，別耽誤了你的事，你走吧。」

說着，略帶恐慌的看了蔡花枝一樣。

孫祥怒氣沖沖的對着蔡花枝，卻沒看到她這表演，聞言轉頭看着他，認真的道：「這位兄弟，你是個好的。」

頒了好人卡，他扭頭便跳上馬車。

嗯？

這就要走？

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花小滿忽然爬起來上前一撲，一把拉住車轅。

孫祥目光微微一寒，看花小滿的目光已經有些不善，「怎麼了？改主意了？」

「孫大哥，我，我，你能帶我一程嗎？我其實是進杭州城尋親的，現在……」

花小滿頭沒動，眼珠子卻朝斜後方的蔡花枝瞥了一眼，暗示的意味很明確。

「我，我就一個人，不佔你們馬車的地兒，就在這裏就行，進了杭州城，我就走，絕不訛着你。」

這下，孫祥終於get到她的表演了。

他還抬頭看了看不遠處那幾個有着惡狼般眼睛的乞丐，自行腦補了一下，「他們一夥的？」

花小滿含糊的「唔」了一聲，好像不敢說話的樣子。

孫祥面露難色，「咱們掌柜的還有事，不進杭州城……」

他們已經在這附近晃悠了好幾天了，晚上就住客棧，白天就在這附近幾條路上轉悠。

花小滿一臉祈求，「那，那求你們捎帶我一程，行不？帶到人多一些的地方就行。」

孫祥看他實在可憐，回頭看着馬車的垂簾，「掌柜的，我，我撞了人，他也不求什麼銀子，只求我們帶他一程，您看行嗎？」

帘子后悄無聲息，半晌，帘子忽然掀開一角，露出裏頭眉眼清冷的玉面公子。

花小滿眼眶微微一熱，以前怎麼沒發現，蔡雲漢這貨的眼睛和蔡長孺一模一樣的呢。

「上車吧。」

「哎，好，謝謝掌柜的！」

花小滿立刻手腳並用往馬車上爬，沒有腳凳，她個子又矮，爬的好不狼狽。

孫祥連忙伸手去拉她胳膊，花小滿還沒來得及拒絕，車廂里的男人冷聲道，「叫她自己上。」

孫祥趕緊鬆了手，抱着馬鞭憐憫的看着她。

蔡花枝微微抬頭，眉頭微皺看着這一切。

花小滿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翻滾到馬車上，和孫祥並排坐在車轅上，擦了一把汗，噓了一口，沖孫祥一笑，「多謝大哥。」

蔡雲漢看了看背對着他坐的小小身影，垂下車簾，「走吧。」

「別！別！」

蔡花枝撲到車轅上，一把抱住花小滿的腿。

「小賀！小賀！你不能扔下我！咱倆是一道來的，你不能一個人走！我知道，我剛剛開玩笑開過了，可我真沒想害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給你道歉，我錯了，行不行？要麼，你也帶我走，要麼，你下來和我待在一起，你這麼坐車走了，我到時候和爹娘怎麼交代？！」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哭了兩聲，可她的眼睛卻死死的盯着花小滿，眼底儘是威脅。

而且，她抱的結實，大有你不帶着我，我就拖你下來的意思。

花小滿冷冷的看着她，聲音卻帶了顫顫的哭腔。

「不是，我不是你弟弟，我，我根本不認識你……嘶嘶——我，我求你了，鬆開，鬆開我，求你了，放過我吧！」

孫祥聞言眉頭一皺，歪頭瞪着蔡花枝，「鬆手聽到沒？他叫你鬆手，聽到沒？！」

蔡花枝反而抱的更結實，「你就是我弟弟，和我鬧了點脾氣就不認我了？你，你別任性了，到時候爹娘找不到你了，還不得打死我——啊！」

從馬車廂里摔出來一個鼻煙壺，狠狠的砸到蔡花枝的頭上，她的話戛然而止。

花小滿手忙腳亂的接住了被彈飛了的鼻煙壺，挺貴的呢。

孫祥見主子出手了，也不客氣的掄起了馬鞭，朝蔡花枝抽了過來。

蔡花枝連忙鬆手，猛地往後一跳，身子不穩，趔趄了一下，堪堪穩住身形。

這麼大的動作，她袖子裏的青李子竟然也沒掉出來。

花小滿不由冷笑，剛剛不過拉了自己一把，那青李子便掉出來了，可真是巧呢。

蔡雲漢道，「走吧。」

孫祥應了一聲，又惡狠狠的看了蔡花枝一眼，這才舉鞭趕車。

「掌柜的，咱們去哪？還是繼續在附近……」

「回客棧。」

蔡雲漢打斷了他的話。

花小滿一直回著頭看蔡花枝，見走的遠了，嘴角微翹，大聲喊道，「哎，你懷裏的李子掉出來了。」

蔡花枝反應很快，聞言立刻拔腿就跑，衝進了大路旁的林子裏。那些餓瘋了的乞丐反應慢了半拍，速度也不及她，卻還是尋着她的方向追了進去。

哼，蔡花枝，自求多福吧！

花小滿難掩嘴角的笑意，轉過頭，卻見孫祥正在側頭看着自己，心裏頓時一虛。

孫祥一邊趕車，一邊道，「你咋知道他懷裏有李子呢？」

花小滿故作害羞的低頭，「我……我瞎編的。」

「嘖嘖，看不出你壞心眼還不少。」

「也，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總要想辦法活下去。」

「對，那樣的惡人就得更惡的人才能制的了他。」

孫祥又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滿含讚許。

馬車骨碌骨碌行駛小半個時辰，進了一處不大小鎮，街面上零星有幾個行人，路邊的麵攤上，爐火都熄了。

花小滿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大哥，這是到杭州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