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鋪天蓋地的坦克集羣，日軍第一師團立刻陷入巨大的危機中。短短半小時的時間，主要前沿陣地已經被突破，有些地方已經有縱深數公里被坦克碾壓。

最恐怖的是，有些坦克並不急着要向縱深突進，而是試圖擴大戰果，沿着防坦克壕溝橫向迂迴進攻。

一引起突破戰壕後的坦克對日軍步兵防線的建立也形成了強烈的阻礙。由於是夜間，本來視物都不方便的戰場在被無數炮聲籠罩後，基本上大隊一級的聯繫已經被切斷，各步兵中隊很快陷入各自爲戰的境地。

說是各自爲戰，也就是各部把能夠聯繫的部隊集中在一起，在各自的防區戰壕內固守待援。得益於日軍良好的訓練水平，特別是各低級軍官的優秀的個人能力，雖然整個戰場槍炮聲大作，日軍的防線並沒有全線崩潰，反而在各地有組織地頑抗着。

但是對日軍中高階軍官來說，這樣的情形是讓人恐慌的。不知道人民軍的戰略構想、不知道兵力幾何，但是來自前方的壓力是可見的。對面人民軍的作戰能力是驚人的，他們一左一右從兩側攻擊前進，勢不可擋，他們只能向左鄰右舍呼叫支援。

左鄰是104師團，這是支由退役老兵和部分新兵組成的部隊，沒有見過血，所以和田龜治中將並不把希望寄託在他們身上，而只打算讓他們給予佯攻以給自己的部下緩衝，使左翼陣地適度穩固。他的最大指望，是右鄰的第4師團。

第4師團其實也不是個能打仗的。大阪是日本商業氣氛最濃的城市，商販出身的士兵精於算計，多不甘心賣命，此地組建的第4師團從日俄戰爭起便因戰績不佳被稱爲“好詐的商人師團”。只有順風順水了，它的英勇纔會完全展現。

在前段時間的戰爭中，各部都損兵折將，其中不乏第3師團這樣以打硬仗出名的。倒是第4師團能在種種不利的局面下全身而退、損失微乎其微，這也算是一種能耐。

不過相對於新組建的104師團，它畢竟還是帝國最先組建的七個師團之一，裝備訓練都是上佳的。俗話說脣亡齒寒，如果第1師團潰敗了，它也會受到影響，菱刈隆不是個短視的傢伙。

不過現在的菱刈隆真的已經盡了全力了。在第一師團陣地炮聲大作之時，他便命令第4師團以謹小慎微的態度向其靠近。

不過當他的軍隊一移動，對面便有一支軍隊插入其兩支隊伍的夾縫處。交火了這麼長時間，雙方部隊的中高層都已經神交已久了，他知道這是人民軍第18軍。

根據戰前對商震軍長的研究，他曾是晉軍中的虎將，也是人民軍中很能打仗的軍官。儘管並非出身奉系，也是在最後才加入的人民軍，但張漢卿對他的信任卻是空前的。在北朝鮮攻擊戰中他的軍隊表現也相當搶眼，攻守轉換相當到位。

這支軍隊的存在，讓菱刈隆不敢大意。

因爲幾乎同時，18軍的三個師從幾個方向碾壓過來，大有一舉突破其防線之勢。在裝備大致相平衡時，人民軍這個47000多人的滿編軍全線壓上，足以讓22000人的第4師團喘不過氣來。

所以，儘管和田龜治中將親自打電話給他，他仍派不出哪怕一個大隊去增援----都不知道能不能自保，這點兵力又如何？

最後求救電話打到了日軍朝鮮軍司令部，南次郎大將親自接的電話。

“和田君，你確定是支那軍的全面進攻？東線並無戰事，就是臨近的中|央也未發現敵蹤，支那軍隊只向你們發動強攻？”南次郎想不通人民軍的戰術。

“哈依！正面攻擊我軍的是支那第27、29兩支精銳，他們的火力極爲強大，他們還出動了龐大的坦克部隊！我們的陣地無法堅守，亟需要支援！”和田龜治中將因爲事態危急，他的語速比平時快了許多。

“你們要死守陣地，我們需要研判支那軍的目的是什麼？會不會是他們慣用的圍城打援之法！”南次郎飽讀兵書，也真的研判過人民軍的打法，確實給他發現了對方這一屢試不爽的戰術。

因爲第1師團地處左翼，不但有朝鮮西海岸可以在海上支援，還左右都有援軍。人民軍莫名其妙地拿重兵砸向它並不理智，一是這支軍隊本身作風驍勇，二是即使攻佔其陣地也對戰局影響甚小，後面是交通便利的平澤，並有新調的第10師團和海軍陸戰隊一個旅團駐紮在那兒。

平澤距海邊不過二十里地，聯合艦隊的重炮可以輕易地把追擊的部隊炸爲齏粉。這不合兵法！

明知達不成戰略目的卻仍然投入連日本陸軍界都忌憚不已的兩支北方重裝力量，其背後的陰謀是什麼？聯想到少帥就在不遠處的漢城，他沒有理由這麼拼自己的老本！

根據對這位少帥用兵的研究，基本上張漢卿用得都是老套的戰術，或圍城打援，或以重兵以牛刀殺雞，基本上都是以優勢兵力打薄弱環節。這個不需要多少打仗天份的手段，在對付日本人上特別有效。

因爲日本陸軍也是這個招數，只是中國方面的力量太過強大，始終沒有漏洞給他們鑽而已。

這也看出一個國家的工業實力對戰爭的影響了。不管你有多少辦法多麼能征善戰和計謀，我只有一招，那就是憑藉優良的裝備和較多的人數壓過去。沒有多少花招可循，這是陽謀。

但越是這樣，越讓人無法招架。

日本陸軍的優勢在於良好的訓練因而普遍有着較強的戰鬥力，缺點在於和平時期不可能保有數量龐大的隊伍。這樣在前線死磕後的一個結果是，最初的部隊能夠與人民軍的優勢部隊拼死一戰，但新補充的兵員相比之下就遜色得太多。

這還將就，因爲第二輪畢竟還是主要同退役人員組成，第三撥就更差了。

一個國家的預備役人數也是決定它是否有持久戰鬥力的重要因素，不幸的是，中國偏偏是人口的大國，在日本認爲是高強度的朝鮮戰場，對中國來說在實現了開門紅之後，剩下的大戰只是練兵而已。

每個軍區派幾個軍，輪都要輪半年！在這個時間裡，幾百萬的兵員都能拉起來！

這讓日本充分見識了什麼叫幅員遼闊的大國！

這一戰，就是張漢卿想在停戰前爲之前被殺的戰友們出口惡氣而已，沒有任何戰略意圖。在他想來，一旦日本政|府答應自己的停戰條件----也最終一定會答應，王猛副團長和他的戰友們就不能瞑目了。

這一戰，人民軍將用自己無與倫比的優勢火力給第1師團以最大限度的殺傷，把國人的憤怒，用鋼鐵和火|藥向日軍發泄出來。

僅此而已。

如果南次郎知道他想得如此之多，只怕要氣死，而和田龜治中將也將爲他的驚慌失措感到慚愧。

不過在此時，他對南次郎後知後覺的鎮靜氣壞了：“參謀長，我們的對手是兩個精銳軍組成，我們的防守壓力極大，我們對支那的坦克無可奈何！我需要重炮的支援，以及帝國第一戰車聯隊的加入！”

他的要求明顯地太多了，以至於南次郎要向他仔細解釋：“和田師團長閣下，帝國第一戰車聯隊的使用要絕對謹慎，這是我們第一支裝甲部隊，其關係着帝國陸軍的榮辱，不能有半點閃失！

至於重炮，在這個夜晚，我們無法及時地讓它們進入你的陣位，也無法保證它們的安全。但我承諾，天亮後我就會讓它們火速增援！你部目前的任務就是拼死也要阻擋支那軍進攻的步伐，不管怎麼說，帝國陸軍已經無法再後退了！”

不能怪南次郎小氣和謹慎，實在是日軍的坦克部隊太過於嬌貴，以至於正史上日軍屢屢出現士兵掩護坦克的怪事。尤其是陸軍花重金打造的這支終於站到裝甲化前臺的部隊，更是比金子還貴。它只是一個存在，想使用它，南次郎估計都要先向國內請示。

而日軍的重炮本身就因爲牽引力不足，正常運輸都困難，何況在這冰天雪地的夜晚機動？這個時候汽車工業落後的結果就體現出來了，至少人民軍炮兵已經可以做到了隨時機動----但是不是來之能戰則打個大大的問號，倒是27、29兩個軍的軍屬、師屬炮兵團做得到。

精銳就體現在這裡。

和田龜治無法了，他知道南次郎說的是實情。任何一個司令官在敵情不明時都不會輕易作分兵添瓦的動作，特別是面對的敵手優勢更明顯時。

而且他也只是從各個旅團長或聯隊長那裡得到呼救的要求的，在這個交通不便的夜晚，各級軍官都無法有效地偵知自己的部下，出現一些混亂和緊急的狀況是正常的。

以第一師團的戰鬥力，情況不致惡化如部下們所說的那樣。他自己也這樣喊，無非是爲戰後的功過評說預埋伏筆。

各部遇到的失利情況太多了，在朝鮮戰場上似乎總有意料不到的戰事呢，他的第一選擇只能是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