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戰術角度說，山本五十六對時隔一個小時才起飛一個波次的艦載飛機是非常不滿意的。

這個時代的飛機，由於速度很慢，極容易成爲防空炮火的靶子。再沒有一個量的突破，每次一個中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反而容易被對方漸次吃掉。只有飽和的攻擊，才產生真正致命的作用。

但是不知哪個腦殘的主意，把好好的一艘航母設計成三層，其本意或許是爲了能夠儲存足夠數量的飛機，卻嚴重製約了起飛數量！

也許，在最初設計時，設計人員側重點在於海上作戰的消耗，而忽略了日本海軍有出動艦載機量的需求----也是，在那個時代，除了英美，亞洲尚沒有日本海軍的對手。

在第一波次飛機起飛後好久，經過一番辛苦的操作，第二個波次的飛機才被推到跑道邊上。等到它們再度起航時，距離首發已經一個小時了。

看着遠方出沒在雲彩間的艦載機，山本喃喃自語：“希望第一波飛機能夠儘量衝擊中國高射炮陣地吧，你們的結果，直接影響到這一輪的進攻。”

十來架飛機去和嚴陣以待的防空營交火，結果不用說他也知道，只是他期望着日本飛行員能夠像中國海航同行那樣用自己的犧牲爲後來者提供便利。在他看來，龐大的“出雲”號在如此密集的防守下都能夠被擊沉，機動性遠不如它的中國岸炮陣地又能夠有怎樣的力量呢？

他的想法對了一半。

中國的一個高炮營轄有三個裝備分別爲9門40mm炮的獨立高炮連，在號稱“東海前哨”的崇明島上，這三個連呈“一”字形擺開。日軍的飛機剛臨近，高炮一連的陣地便率先發起了攻擊。

憑藉早已裝備好的設施和有力的後勤，炮彈像不要錢一般地連續灑上天空。之所以用“灑”，是因爲每分鐘90發的射速極易在短時間內形成彈雨，彈片是飛機的噩夢，還有炮彈在空中爆炸產生的氣浪是另一重鬼門關。

在上一次日軍艦載機攻擊陣地不成轉而對手無寸鐵的上海市民襲擊後，高炮部隊“民怨極大”，紛紛表示出只要日機到來，一定要爲百姓報仇的決心。

現在有了這麼一個機會，參戰官兵又怎麼肯吝惜體力？

龜速的飛機正好是鮮活的靶子，日本雖然有亞洲最超前的航母和艦載機，那只是過去。在空軍和防空軍裝備突飛猛進的當下，吃老本對戰爭的影響是巨大的。

着眼點仍在鉅艦大炮的日本軍界，根本沒有足夠的軍工實力去做相應的研究；他們的國內經濟，也無法像中國那樣厚積薄發，實現迅速的換代。

因此進入中國防空兵陣位的鬼子飛機立即陷入掙扎狀態就在所難免了。凌空爆炸的還好些，反正人死萬事空，也來不及擔憂，那些在氣浪中顛簸而行的飛行員就得面色驚恐地看着遍佈四周的一個個彈幕了，知道死神只是暫時沒來得及光顧而已。

十二架飛機，只有一架僥倖逃出彈雨，飛行員覺得能夠給戰友們報仇雪恨的機會到了。他駕着單機，仔細尋找中國岸炮陣地的位置。

崇明島此時人煙稀少，灘塗上遍佈着蘆葦。因爲是衝擊溼地，很少有高大的樹木，因此日軍飛行員視野開闊，極容易尋找目標。蕭瑟的冬天，也讓能見度極佳。

遠遠地，在深入長江裡的一處岸上，擡起幾處烏黑的炮口。運氣極背的飛行員在經過重重險阻好不容易脫身，卻又一不小心碰上了中國海軍第二個高炮連陣地！

雙方几乎同時發現目標----準確地說，是中國高射炮部隊先“傾聽”到日機巨大的轟鳴聲，然後日本飛行員“看”到了向自己轉動炮口的高射炮羣。在發現重新陷入重圍時，人民軍炮兵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根本是一場不對稱的戰鬥，日本飛行員的好運終於用盡，他駕着冒着濃煙的飛機向遠處栽去。至於爲什麼不用降落傘，在場的中國軍人沒人去考慮。

同樣的一幕在之後重新上演。日本航母“赤誠”號獨豎一幟的三層甲板結構讓日機的進攻表現出非常明顯的“添油”戰術傾向，讓數量本來就不多的艦載機不斷地陷入與地面防空部隊的糾纏中。

這個時代還沒有那麼多的戰術，他們也只有像投火的飛蛾不斷栽進巨大的坑中。以至於整個戰場，就是一場用人肉堆積成的屠宰場。

憑心而論，高炮營不至於有這樣突出的表現的，如果數十架日機全面進攻的話。可是每隔一個小時的搏鬥，讓中國的小夥子們越來越熟悉手中的武器，打起飛機來也越來越得心應手，這可比平時打氣球的訓練痛快多了！

這一切，在航空母艦上靜靜等待的山本大佐是不知道的，或者是無能爲力的，亦或者是不願意去想象的，他只是機械地命令一隊又一隊的艦載機再度起飛。

算時間，第一波飛機無論轟炸結果如何，也該返航了。這麼長時間的滯空，油料絕對會不足的，飛機不像車輛，它的趴窩只能有一個解釋----它們再也回不來了！

從中午到傍晚，斷斷續續地只有幾架飛機返回來，在偌大的甲板上，它們顯得是如此寒酸。山本五十六心在滴血，從飛行員的報告中得知，他們遇到了人民軍防空兵優勢的火力，一個波次僅僅十餘架飛機是無法衝破彈幕的。

如果不是蹩腳的三層甲板，同時出動幾十架艦載機絕對是一股驚人的力量，讓有限的防空炮火力無法覆蓋，最終突破並給中國軍隊以重創。

而且培養一個艦載機飛行員是如此費力，這些優秀的空中骨幹要遠比飛機的損失來得大！

不過山本還是有少許收穫：有僥倖逃脫的艦載機飛行員在長江裡看到排列嚴整的潛艇羣自上游駛來。

根據情報，長江艦隊的兩支潛艇大隊分別駐在寧波象山、大榭島，現在在舟山羣島裡躲貓貓----儘管開戰以來，中國的潛艇並沒有顯示出應有的價值，作爲唯一能夠對日艦造成實質威脅的艦種，日本海軍還是給予了足夠的重視。

“空、淺、快”，已有兩者初露鋒芒，日軍又怎麼會掉以輕心呢？

這又是哪來的潛艇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