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緩步走到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率先施禮道:「在下叛儒裴浩宏。」
我看向裴浩宏道:「裴兄,我們趕來上林村,原本是想要找到你,請你回援半賢庄。現在看來,是沒有必要了對么?」
夏家家主夏川,在半賢庄危機臨近的關鍵時候放走夏夢縈,就是為了讓她尋找叛儒帶回援軍。
我趕到上林小區之後,就一直有一個疑惑。
佔據了上林小區的黑衣叛儒到底在不在小區里?
現在看來,他是剛剛趕回來,說不定,他已經知道了半賢庄封閉了山門。
他沒去援救半賢庄,已經表明了他對儒門的態度!
這種情況下,縱然是我們苦苦相求,也得不到我們想要的結果。
裴浩宏點頭道:「你們的來意,我很清楚。半賢庄與我無關!」
「明白了!告辭!」我二話沒說,轉身就想往外走,裴浩宏卻沉聲道:「等一下,你們還不能走。」
我再次看向對方:「朋友,還有什麼事兒嗎?」
結果,裴浩宏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看向了夏夢縈:「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當年,我在林間書苑裡見到了五十個孩子。」
「他們見到老夫之後,不是驚慌失措,就是氣憤不已。」
「唯獨你能壓下恐懼,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被挑唆。還能站出來,與我辯論。」
「五十多個孩子,唯獨你是可造之材。」
「這些年,我一直等著你來上林村。」
裴浩宏道:「老夫在上林村設下此局,就是為了接納一個儒門弟子,繼承我的衣缽。」
「上林村裡,是我留給所有人的一個考驗。」
「在這個村子里,信守承諾的人,不但不會被鬼神所害,還會得到豐厚的獎勵。」
「哪怕不是我的入門弟子,老夫留給他們的獎勵,也足以讓他們非富即貴。」
「可惜,到了上林村的人,沒有一個能通過考驗。」
裴浩宏嘆息道:「我也曾經懷疑,自己的要求是不是太高?」
「畢竟,這世上能恪守『仁、義、禮、智、信』的人,並不多見。」
「於是,我一次次降低標準。最後,只留下了『信』。」
裴浩宏長嘆:「我甚至沒有考驗來者信的大義,只是考驗他們是否守信。就讓他們一個個醜態百出。」
「可悲、可嘆、可惡!」
裴浩宏再次看向夏夢縈:「此番進入上林小區之人,唯獨你的表現還算可圈可點。」
「你可以走了!」
「其他人都要留下,直到有下一個無信之人到來,他們才能離開。」
我看著一本正經的裴浩宏問道:「裴老頭,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好像是沒開玩笑!」
「你覺得自己腦子正常嗎?」
裴浩宏斜眼看著我一言不發,我繼續說道:「你覺得,一個正常人在給死人化妝的時候,發現對方在吸自己的精氣復活。」
「是應該轉身就跑,還是應該拼著自己被吸成乾屍,也得把妝化完?」
裴浩宏道:「已經有約定在先,哪怕是身死當場也該信守承諾!」
我笑呵呵道:「那我問你,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是忠還是信?」
裴浩宏道:「是忠也是信!」
「哪怕是國君無道,臣子也要盡量幫國君改正錯誤,這是臣子之忠,也是臣子之信。」
我哈哈笑道:「那是你的想法。」
「在我看來,君讓臣死,臣可離去,君逼臣死,臣只能把君弄死。」
「你所謂的信,或許是君子之道,但是也是在助長邪道氣焰。」
「你修為再高,學問再深,也不過是個權詭之儒,或者乾脆就是小人之儒。」
裴浩宏冷聲道:「你是想與老夫論道不成?」
我淡淡道:「遇上別人,我還真不想廢話。遇上你,我多說兩句也無妨。」
「我現在才算弄明白,叛儒,邪儒,已經沾上了邪字,為什麼還有浩然正氣。」
「說明白一點,你們是把書讀歪了。」
「如果,把你換到王小渙的位置上,你能不能把那死人的妝給化完?」
「一定能!」
「因為,你是在信守承諾。」
「你是不是一個守信君子?」
「肯定是!」
「哪怕是命不要了,也要完成約定的人,你能說他不守信用?你能說他不是君子?」
「但是,你的道值不值得我尊敬?」
「我可以告訴你,我一點都尊敬不起來!」
「拿著君子的誠信,去賭小人的謀算,我只能說,那是傻,不是信!」
裴浩宏冷笑道:「那隻能說明,你是個無信無義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