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和長孫皇后，還有一眾大臣，

雖然動機各不相同，但基本上也都鬆了口氣，這件事大約可以算是暫告一段落。

等來日有空了，再審問那幾個狂徒賊子不遲。

這個聲音突然出現，眾人都是一怔。

一起看了過去，才發現……

是尉遲寶琳！

尉遲寶琳性格隨父親尉遲恭，向來膽大。

此刻聲音雖小，但主動說話，已算是少見了。

李二雙眼一亮，笑道，

「哦，寶琳侄兒以為朝廷制度……有何不好？」

「你這蠹材，這裡有你說話的份？你的兵書什麼時候看完？」

見兒子突然亂說話，尉遲恭頓時皺眉開噴。

但這次，向來怕爹爹的尉遲寶琳卻沒有畏縮，而是有些委屈的道：

「爹爹！」

「你明知孩兒讀不進文字，只擅長弓馬，怎地總是硬逼孩兒閱讀兵書？」

……

尉遲寶琳這一聲反抗。

不僅李二、長孫皇后，尉遲恭……等人愣了一下。

連他們這群人的同齡大哥秦懷道都驚的張大了嘴。

秦懷道不敢多說，只得用胳膊肘碰了尉遲寶琳一下。

但這意思已經表達的非常清楚。

我去，寶琳老弟，你瘋了？

這是皇宮，可不是你抬杠的地方！

然而，尉遲恭正要喝罵，李二卻似乎想到了什麼。

「唉唉，敬德，好好的何必跟孩子置氣？」

「有時候與孩兒們促膝長談說說心裡話，這也不失為教導的方式啊。」

李二直接說出了心得。

尉遲恭一怔，無奈的看向尉遲寶琳，「那好，你今日有什麼話，便在這裡說個明白！」

「到時候回頭，省的你又說為父過於嚴厲！」

尉遲寶琳吸了口氣。

接著……緩緩道。

「陛下，俺覺得這個科舉不好，應該……」

尉遲寶琳打小練武，別說讀書了，認字都能要他半條命。

這說話，自然也就沒有讀書人那套先後次第的表達，啥事都是直球發射……

聽到這，李二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這是什麼情況？

怎麼這幾個國公的子嗣也覺得科舉不好？

他與各路世家博弈的這幾年，最擔心的一件事之一，其實就是今天這種情況。

原本幾名國公，大抵都是出身寒微。

後來加入義軍起事，為國效力之後，至此終於有了國公之位。

這本應該是一個很好的表率，告訴百姓只要你向善，刻苦，總有機會登上天子殿堂，成為一方大佬。

但若是……這群國公子弟，也想讓家族成為五姓七望一般的勢力，成為新的五姓七望呢？

這是李二所十分痛恨卻也十分憂慮的。

所以他才對科舉如此重視，並且在第一次科舉之後，立刻就封了好幾個高品秩的官位。

千金買骨啊！

但現在……尉遲寶琳居然是這種想法？

他不可能不皺眉。

不過……李二不懂尉遲寶琳，長孫沖這好基友可不會不懂，見這小子直球沖塔，當即打斷，主動出聲道。

「陛下，晚輩也有這個想法！」

「但卻不是認為科舉不好，而是……」

「科舉制度很好，只是……還不夠！」

……

長孫沖這麼一說。

李二頓時愣住。

不夠？

不夠是什麼意思？

不過好歹不是「我出身國公之家我不要科舉我要世襲」的意思，李二也十分認真的聽。

只要是關於科舉的事情，李二就沒有不上心的。

哪怕上奏的只是小輩！

「那沖兒你說，這科舉……是怎麼個不夠法？」

長孫無忌一聽長孫沖也要摻和，當場也想罵人。

儘管想到李二的訓斥，生生憋住了，但還是十分不悅，這小子沒事亂蹚什麼渾水？

前些時日險些送命還不夠是吧？

那個什麼先生，長孫沖雖有好感，但也就僅限於一定的佩服。

對於自家孩子，擅自去接觸這種敏感人物，還陷入危險，長孫沖只想罵人。

忍不住湊到長孫沖耳邊低聲呵斥道：「臭小子，再敢胡亂結交，當心我扒了你的皮！」

長孫沖被嚇得縮了縮脖子。

但今天尉遲寶琳已經衝鋒了，加上自己心中也的確有想法。

事關自己的長遠未來，哪怕心裡再怕，長孫沖也知道，這波是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了！

於是接著道：

「陛下文治武功，古所罕見。那麼想必……陛下也知道孔聖昔年傳道，曾言：因材施教！」

「因材施教……不錯，孔聖以弟子資質不同而採取了不同的教導之法，最後方能傳下道統，此為後世所共慕者。」

李二點點頭，接著卻道：

「但是……這和科舉有什麼關係呢？」

長孫沖吸了口氣。

「陛下知因材施教，科舉何不因材而取？」

這話一出。

李二瞬間呆住了。

因材而取？！

這點子……妙啊！

一個國家的建立，一個國家的興盛。

那可不就需要各種各樣的人才出力么？！

自己只想著讓寒門子弟都能有出頭的機會，但……

科舉還有這精細巧妙的玩法，他是真的沒想到！

而且這因材而取的點子，更與孔聖的因材施教相互呼應。

一個產出人才，一個吸收人才！

瑪德絕了！

此刻，李二彷彿打開了一個新世界的大門。

彷彿看到了無數士子，因為術業有專攻，所有錄取的採用的士子，走上官職崗位之後……能力都直線提升了一大截！

絕世妙計啊有木有！

李二看著長孫沖，整個人都呆住了。

長孫無忌也看著長孫沖，臉上的表情更是徹底凝固。

便是秦瓊等人也都紛紛側目，滿眼都是不可思議的神情……

無數道目光，此刻全數聚集到了長孫沖身上。

這些眼神之中，只有一句話……

這尼瑪是長孫沖？

這真的是那個不學無術吃喝玩樂的紈絝，長孫沖？！

李二吸了口氣，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

撫掌大笑。

「沖兒所言極是！」

「此策，朕必當採納！明日便交朝廷廷議！」

接著看向長孫沖，滿臉嘉許。

「沖兒，以往……姑父總以為你不學無術，不曾想卻願望了你！」

「既然如此，姑父今日便賞賜你……」

「不是的，陛下……」

正當李二說要賞賜的時候，長孫沖忽然小心卻及時的開口了。

「陛下，這點子……並非是晚輩想出來的。」

「啊？」

李二愣住，不是長孫沖想出來的？那……是尉遲寶琳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