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兩條路畢竟都太沉重了，自己帶著伏允孩兒溜了，這吐谷渾可就歸唐國治下了……

而這肯定不是自己希望看到的。

那時，吐谷渾的鮮卑人說不定過的也還不錯，但是……

最後慕容順還是猛地搖了搖腦袋。

不行，肯定不能投降大唐，自己祖上慕容氏從偉大的祖先慕容恪開始成名，素來是鮮卑人中的王者，鮮卑內部尊卑秩序分為「鮮卑十姓」。

祖上如此尊崇勛貴，自己豈能逃之夭夭……不行，那不能。

見父親突然搖頭，伏允的臉色一下陰沉，「父王，我鮮卑人豈能見唐國軍隊而逃竄？須知他唐國再強，也不過就是隋朝的翻版，能強到哪去……」

伏允這麼一說，慕容順愣了愣，接著卻是再度搖了搖頭，笑道，「伏允孩兒，你想什麼呢？」

「父王既然是吐谷渾的大王，就斷然不會見敵而竄！」

「我們鮮卑人祖上統治漢人，今日也必須統治漢人！咱們不但要一次挫敗唐軍的圖謀，還要反攻倒算，南下奪取天下！」

慕容順猛地一聲大喝！

而被父親這樣一聲大喝，伏允也不由為之一呆，「父王，這……」

有一說一，伏允雖然打定主意要跟唐軍干，但還真沒想到父王原來這麼豪氣，這麼自信！

而慕容順這麼大吼了一聲，自己心裡也自信了不少。

什麼唐軍如今進步甚多，難以力敵，失敗了就完了之類……這都不是事，我鮮卑男兒就是最強的戰士，吐谷渾就是天下無敵！

……

卻說大軍終於出征。

這一次領軍統帥是虞世南。

雖然在大軍等候集結，又集結等候的一段時日，大軍做了許多準備，包括情報方面，還有收集必要的藥材……總的來說可以說是全副武裝，但虞世南心中還是有些緊張。

這不知不覺，也是終於到了要開動的時候了。

臨行之前，李盛也是將賴在自己客店裡的丹青給送回了靈州學院讓她去忙工作，隨後就接到了虞世南的私聊邀請，到大帳中進行臨行前的最後一次議事——

這簡直讓李盛感到一陣悲哀，這各種會還真就開不完了，不過好歹也是最後一次，開完就走，李盛還是去了。

站在營寨的望樓之上，虞世南望著茫茫大漠，輕嘆一口氣。

「陛下有吞吐宇內之功，今更有廣括萬國之志，據說還已經向海外許多方向派去了船隻……」

這麼說著虞世南轉過頭，看向李盛。

這表情李盛也不陌生，是那種老人打聽年輕人消息時特有的表情，既有關懷又有些緊張，畢竟代溝的確是大。

不過李盛聞言，只是淡淡一笑，「永興公是說去美洲的船吧，的確。陛下在差不多兩年前就已經派遣了船隊前往美洲……」

「唉……」

虞世南聞言，就不禁再度一聲輕嘆，「真是老了，這大唐如今如此生機勃勃，卻是與我並無什麼干係。」

「嗯……」李盛沉吟一下，接著卻也搖了搖頭，「不，永興公，不是你想的那樣。」

「哦？那陛下派遣船隊是……」

虞世南有些疑惑了，往那隻聞其名不見其國的美洲派遣船隊，這難道不是去開疆拓土的。

彷彿是猜到了虞世南的想法，李盛露出一個微笑。

「這些船隊當然不是開拓船隊，他們只是去探查情況而已。」

「啊？！」虞世南直接驚呆了，「探查情況……這都兩年了，我記得當初去的船隊可不少……」

除了陛下派出的由李君羨帶隊的船隊，據說杭州還有好幾家大海商，甚至有李盛麾下的精英年輕人也去參加了。

結果這兩年，硬是什麼消息都沒有回傳過來。

這就讓人有些不寒而慄了，這玩意能靠譜嗎？

這些人該不會……

想到那個可能性，虞世南不由臉色一片蒼白，「聖侯，他們該不會全都……」

「這就不是我能確認的事情了。」

李盛面無表情，「不過，永興公也當知曉……開疆拓土，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嘗試，就有錯誤，就有風險和犧牲。他們當中有相當多的人，大概率便是一死了之，什麼成果都沒有……大海並不是溫柔的地方，那一直就是個險惡之地。」

李盛話音一落，面上並無多少表情。

美洲怎麼發現的，李盛記得可太清楚了……當年的五月花號遭到暴風雨，險些整船的人都餵了魚了，最後天降大運摔在臨近的島嶼上，才最終……不，不是發現美洲大陸，而是得以生還。

當然了，商場如戰場，駕船出海搞開拓這也是生意的一種，李盛倒也從未認為這些事可以是毫無代價的。

不過在虞世南聽來，這事就非常震撼了……

自己此番邀李盛來聊天，除了談一下軍情確認一下好有沒有自己疏漏了的地方——李盛不管怎麼說那也還是軍師。

順便……提起這海貿，也是抒發一下老輩人的感慨，年輕人的世界自己是逐漸不懂了。

但李盛這麼一說，虞世南才猛然意識到……

自己之所以會想著找李盛說海貿之事，不就是想著海貿這是個輕鬆又來錢快的活，年輕人不懂自己這一輩的艱辛么。結果這一談起來才發現……

半晌過去，虞世南才終於一聲苦笑，「看來某還是小看了衛霍之功的含金量啊……」

李盛微微一笑，並不多言語。

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這個時代的海貿不管怎麼說，都跟後世截然不同。後世等於是歐美世界自己內亂，然後導致了產業平白流入了神州，反應快就能撿屍而已。

可現在就不同，這是真正的開疆拓土，出海到美洲幾乎就跟航天事業差不多。

終於意識到這一點的虞世南，一瞬間的感覺也就變了。如果說剛才最開始的時候，自己是認為這一代的年輕人太輕鬆，那麼此刻算是真知道厲害所在了。

不過說起這個，李盛反倒露出一絲莫名的神色。

去美洲的船隊差不多也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