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因為距離太遠，高句麗也沒有條件真給什麼好處，於是也只能由著這些部族陽奉陰違。
但如今……
高句麗眨眼之間變得富裕無比。
這魔法一般的變化頓時就顯露出威力來！
原本都是些刺頭一樣的各路部族，現在紛紛倒戈來投，別說是送質子了，有不少直接把全家帶血親的都送到了高句麗境內。
這個道理高建武很快也就發現了，這些刺頭部族都有比較厲害的頭人，而這些人往往意志力非常強大，最擅長在極為艱苦的環境中殺出一條生路，都是草原上的猛男。
但相應的，要掌握這些人，也就難度很高。
而高句麗富裕了起來，這事就不一樣了，這些人能對嚴寒、飢荒和強敵咬牙作戰，但面對溫暖富足的生活前景那就是毫無抵抗力了。
就這兩年的功夫，高建武自己也算是勵精圖治，再加上還有淵蓋蘇文、楊萬春這等名臣在國中相助，漸漸的人口回升，不但逐步恢復到了原來和唐國大戰之前的水平，甚至還額外大幅增加！
蒸蒸日上的國情漸漸的終於也讓高建武有了信心。
特娘的，唐國了不起？我高句麗也是……
這種心情直到三天前情報送達的一刻為止。
見到情報的一刻……
高建武瞬間明白了。
自己心中，並沒有真正的底氣，去面對一個那樣的對手。
太強大了，自己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兩年高句麗的國力大幅增長，但……真正看到「二十萬」和「三十萬」這兩個數字的一刻，高建武才明白自己真是想多了。
這不是說具體的什麼念頭是想多了，而是他發現，自己腦海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如果說那情報是一道唐國科舉的題目，那麼……
自己該如何下筆，不，該如何拿筆，自己心中都是完全徹底的一片空白……
但再怎麼緊張，也是無用。
高建武雖不是什麼英明神武的雄主，甚至國中名臣淵蓋蘇文還是百姓心中的英雄，隱隱與自己這個國君互別苗頭。要不是和唐國兩次交手，一次海上一次陸上都慘遭失敗，這會高建武估計自己正常睡覺都做不到了。
最終，他還是將身邊的心腹大臣都召集了起來，來到這玄菟城商討大事如何解決。
「你們……可有什麼想法？」
「唐軍已到玄菟城外，我等隨時有……」
高建武想說有性命之憂，你們還不趕緊動動腦子？但想想自己是國君，也是最高統帥，不能這麼說話，只得把詞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過接著，高建武掃視了眾人一圈，卻也沒打算偃旗息鼓停止討論散會，畢竟唐軍屯兵二十萬於前，據說還有十萬大軍從西側過來。
這情況擺在眼前，不解決可不行！
不過他目光掃視一圈……眾大將卻無人開口說話。
便是淵蓋蘇文，此刻也是低眉順眼盯著地面，目光深邃……但卻神光內斂，很顯然，淵蓋蘇文也沒有什麼想法。
之前一次慘敗之後，淵蓋蘇文憑著在高句麗的強大威望頂住了輿論壓力，依舊保住了官職和爵位，但第二次慘敗后……連素來稱頌他的百姓都不怎麼敢說話了，而高建武當時都快氣瘋了，當天就要淵蓋蘇文自我了斷。
淵蓋蘇文是李盛記憶中的歷史上，高句麗的英雄，李二征高句麗好幾次翻車，此人居功至偉，當然不是白混的。當下便在城中四處磕頭，見到人無論貴人還是平民，便懇求對方原諒自己。
好在過往功勛威望還在，還是有不少百姓和貴人相信他，紛紛去跟高建武求情，這才將他赦免，不過威望大損也是真的。
……當然，這其中也未必沒有高建武看淵蓋蘇文威望大損，對皇權威脅小了許多，才反而更放心的因素。
不過這些都是末節。
現在的問題只有一半。
三十萬唐國禁軍不知什麼時候，就要集結完成。
高句麗，何去何從，今晚……再不能拖了，高建武也好，淵蓋蘇文也好，眾將也好，都知道已經不可能再拖了，必須今晚就決策。
等到唐軍集結完畢還沒個章程出來，那就一切都完蛋了。
不過……
老半天的功夫過去，高建武卻沒有聽到任何人建言——哪怕是比較幼稚搞笑的方案都沒有，一時心頭火氣……的同時，也感到更大的恐懼。
這尼瑪，這麼多人都想不出辦法，看來這唐國果真是無懈可擊……
實際上這也是確定的事情。
唐軍還在半路上，消息傳來，高句麗舉國震動。
而群臣都沒有什麼好辦法好思路可以解眼前之危。
思來想去，高建武深吸一口氣，接著長嘆……
「算了，按孤的意思，還是給唐國送質子，稱臣得了……」
話一出口，高建武鬆了口氣，渾身緊繃的肌肉都很明顯的懈怠下來，站姿完全鬆弛。
儘管不甘心，但高建武感覺好像也就這樣了。
不過這個時候，淵蓋蘇文皺了皺眉，卻是忍不住開口了，「大王，這隻怕對不住祖宗……」
「祖宗……你！」
高建武簡直快被氣笑了，「那你倒是說怎麼辦啊，你有辦法嗎？要是不這麼來，我鮮卑一族沒準就直接死完了。平日里你們一個個都說漢人軟弱可欺，可是忘了石勒的羯族是怎麼完蛋的？」
高建武說的是一件魏晉時候的陳年舊事，當時社會風氣腐化墮落，邊疆又疏於治理，於是便有羯人石勒起兵造反。因為當時的社會治理極為拉胯，邊疆區無論胡漢都是飽嘗飢餓，石勒很快裹挾起了巨大的勢力，將西晉直接打的抱頭鼠竄——衣冠南渡就是他打出來的。
然後……然後石勒的傳人石虎一通亂搞，讓羯族肆意凌虐漢人平民，於是就有了後來冉閔大佬的傳奇故事……
如今的情況和當時不同，但從漢人和鮮卑人這樣的視角來看，還真有些相似。
淵蓋蘇文滿臉沉重，其實他也暫時沒啥好想法可用，但真要稱臣，他心中卻是無論如何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