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民聽后，似乎意識到了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身體開始微微發顫，只有點上一支煙來努力讓自己不至於失控。

「怎麼，感覺你的反應似乎有點大啊。」鄭金樺歪著嘴角笑道，「那就能說明一定的問題了！」

「鄭金樺，真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你提醒的內容，我會弄清楚的。假如，一切要是跟我想的一樣，那麼你肯定會後悔跟我提起囡囡這個茬。」

「你對我不禮貌，不過無所謂，我又不指望你做什麼。」鄭金樺道，「好了，不聊了，沒什麼聊的必要，我現在就回春山去，跟囡囡好好玩一玩，只要她不聽話，我就這個做姑姑的，就有權去管教！」

張本民坐在那兒表面上紋絲不動，內心卻波濤洶湧。

次日，張本民來到了春山縣城，找孫義峰，通過縝密的安排，他悄然站在了高虹芬面前。

高虹芬有點驚慌，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囡囡是我的，對吧？」張本民直接發問。

「你胡說些什麼！」高虹芬使勁地搖起了頭。

「為什麼不告訴我？！」

「……」高虹芬咬着嘴唇，不說話。

「孩子是我的，我有權知道真相！」至此，張本民能斷定，囡囡是他的女兒！「我記得跟你最後一次，是在八八年五月份，那會兒我回校準備參加中考，按照那個時間算，到現在囡囡的年齡剛好能對上！」他越說越激動，「虹芬，你早該告訴我的！」

高虹芬哭了，從開始的抽泣到後來的嚎啕大哭，她真的很傷心。「你以為我不想讓你知道嗎？」她顫抖著道，「我在得知自己懷孕的第一剎那，想到的就是告訴你！但是，我不確定是否要去醫院流掉，因為我們幾乎沒有可能走到一起的。」

「老天保佑，幸虧，幸虧你沒有……」張本民雙手合十。

「都是命。」高虹芬閉眼搖頭，道：「正在我猶豫的時候，你出事了。之前我並不知道，聽到消息的時候，大街小巷已經貼滿了你的通緝令。當時我嚇傻了，好像跌進了無邊的黑暗之中。過了段時間，我緩過神來，決定留下這個孩子，因為你是殺人犯，要償命的，我想給你在這世界上留個孩子。」

「你是真的對我好！」張本民忍不住，伸手擁抱了高虹芬。

「可是，那會兒對我來說很難的。」高虹芬委屈心酸的情緒還沒散去，哽咽著道：「看着越來越大的肚子，我就用紗布纏起來，然後想請個長假，找個外地可靠的同學或朋友去落腳生下來。那段日子，我白天黑夜都不鬆開，怕一下放大了沒法再纏起來。」

「難怪那晚我潛逃前偷偷去見你時，也沒有察覺到異樣，剛好我到處被通緝，也心慌意亂，看得也不仔細。」

「那次我還打了你一耳光，你記得嗎？」

「記得，當時覺得有些無來由，問你也不說。」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是為孩子打的，為了囡囡，因為我覺得，她一出生可能就沒了爸爸。」高虹芬道，「那一巴掌，也是一個念想。那時我就想了，等到我給你上墳的時候，在你到墓前念叨念叨，說起那一巴掌的事，你在另一個世界就會感知到，感知到你還有個孩子在好好地活着，那樣你就能安心了。」

「別說了，我很難受。」張本民也忍不住哽咽起來。

「好，不說了。」高虹芬嘆了口氣，擦了擦眼淚，「但有些事我得跟你解釋一下，當時我不是想請個長假到外地嗎，但種種不巧，並沒有成行，於是我就心一橫，不管什麼名聲和家人的臉面了，就大大方方地把孩子生下來算了。但也許是命中注定，鄭建軍又一次出現了，我綜合權衡了一下，便問他願不願意接盤，他同意了，不過他提出，要我不要再跟你有聯繫，我也答應了，所以，再後來，我聽到了點關於你的消息，可也只能是知道而已，沒法跟你聯繫，更別說見面了。」

「剛剛，我幾乎已經猜到了一切。」張本民捧起高虹芬的臉，道：「虹芬，離婚吧，我們在一起。」

「不，不能，那樣一來動靜就大了。」高虹芬直搖頭，「我是無所謂的，但家裏人怎麼辦？他們的臉上會無光的，而且，囡囡現在挺好的，過得很開心，就讓她這麼平靜地長大吧。」

「可是我覺得對不住你，也對不住囡囡。」張本民道，「因為那時不了解實情，在我知道你嫁給了鄭建軍的第一時間，我是很恨你的，不過慢慢地也就放下了，想着只要你如意就行，所以也就一直沒有找你，不想打亂你的生活。」

「剛才說了嘛，都是命，冥冥中已註定，逃不掉的。」

「我覺得對你來說，我就是個罪人，給你造成的影響太大。」

「別那麼想，怎麼活不是一輩子，現在我已經想通，無非是湊合過日子罷了。你也別覺得對不起囡囡，至少到目前來說，她一直是很幸福的，只要你不出現，她就會無憂無慮。」

「不，情況不一樣了。」張本民道，「我可以一輩子都不出現在你們母女倆面前，但現在鄭金樺出現了，她是不會消停的，會直接影響到你們的生活，甚至還會造成始料未及的傷害。」

「唉，你們的恩怨，牽扯太多了。」

「那是鄭金樺的問題，我原本已經放下了，可她卻不罷休。」張本民道，「所以，你還是帶着囡囡早點到我身邊。」

「……不可以的。」高虹芬搖了搖頭，「除了前面說過的原因，還有就是，我如果到你身邊，那你家裏的媳婦怎麼辦？你的情況，我多少還是了解一些的。」

張本民沉默了。

「也許我們要為當初那不應該有的開始而承受現在的一切吧。」高虹芬嘆道，「人生沒有回頭路，過去的再也回不來了，眼下才是最值得珍惜的，所以都要剋制些，別打破既有的平靜和平衡，否則今後可能會為現在而後悔。」

「我明白。」張本民點點頭，留下了電話號碼，「有什麼需要儘管找我，在興寧這地方，我還能周旋得開來。」

「會的。」高虹芬轉身離去，眼中難捨，但腳步堅決。

張本民百感交集，不由得仰天長嘆，有些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慨嘆過後，繃緊的神經依舊沒有鬆弛下來，張本民知道鄭金樺的蛇蠍之心不會變，不能由着她肆意做害，必須先發制人，將其拿下。

張本民打算回市區找焦辛商議，制訂一個巧妙的計劃將鄭金樺控制起來，給她最後一次警告。還未動身，蚊子打來電話聯繫，說他有段時間沒關注屏壩的項目了，是不是該聽一下幾條線上的彙報。

兩手抓，不鬆懈。張本民覺得也需要掌握一下整體運行情況，便說可以，正好晚上吃個飯。

跟預料中的一樣，屏壩那邊的諸多項目都很好，全在平穩發展中。這一點張本民還是有一定把握的，否則也不會長時間撒手不過問。

喝酒的時候，蚊子察覺到了張本民有心事，便問他需要不需要協助。

考慮到蚊子的感受，張本民沒把囡囡的事說出來，畢竟還有丁香在，這個是需要迴避的，所以他只是模糊地說了說鄭金樺不消停的問題，並表示沒有什麼壓力，一切都在掌控中。

蚊子聽到這裏也不再多問，他了解張本民的行事風格。

酒沒喝多少，張本民放不開，心裏一直在盤算如何巧妙用計拿下鄭金樺。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第二天，一個突發事件，讓他措手不及。

張本民接到了高虹芬的電話，囡囡不見了。

「不是你從幼兒園接走囡囡的吧？」聽得出，高虹芬很急躁，不過在盡最大努力剋制着情緒。

「沒有。」張本民很恐慌。

「我知道你捨不得自己的女兒，但你得認清現實，你沒辦法擁有她。」

「真沒有！」張本民此刻已經知道，此事必是鄭金樺所為。

「幼兒園怎麼說？是熟人接走的嗎？」

「是的，兩個人，一男一女。」

「先別說其他的了，這會兒找到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張本民掛了電話，稍微思索了下，直接把電話打給了盧單遞。

沒有任何客套，張本民開門見山，要盧單遞調動全縣的公安力量，在各出城卡口及城內大小路口設崗盤查。

盧單遞一聽就知道事情重要，也不細問，先把任務安排下去，確保公安「關門行動」見實效。

一個小時不到，行動收到了效果。

正如張本民所料，是鄭金樺接走了囡囡，不過並沒有隱藏，而是先帶她到遊樂場玩耍，然後又逛商場買玩具。

警察找到鄭金樺的時候，她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還反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接自己的侄女放學，然後玩一玩、逛一逛也有罪？

興師動眾下的一場虛驚，很多人這麼認為，但張本民並不認同，他知道這是鄭金樺的試探，一種高高在上、戲謔性的試探。

這是決不允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