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本民的到來讓肖永濤驚喜不已，他沒想過張本民會登門。

的確，連張本民自己之前也不曾想過會找肖永濤談事，當初帶著與永博公司的恩怨離開春山，就沒打算再與肖家人產生什麼關聯。不過形勢在變，蚊子在春山守著圓方樓打拚，需要社會各個層面都有支撐，而肖永濤在商企界是首選。

張本民看中肖永濤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曾經主動歸還了圓方樓、拆遷款，也說了不少掏心的話，所以一定程度上說應該值得交往。況且，與肖永濤掛上鉤還有另外一個便利：可以借用他的灰色手段去做些事情。比如眼下要治倒劉維能，就可以讓他幫忙，不過，這種事情開門見山並不合適，得寒暄一番繞繞圈子才顯得形式上自然些。

「肖總，好久不見，似乎更精神了啊。」張本民完全放下身子，老遠就開口打招呼。

肖永濤對張本民是知根知底的，頓時就顛著步子小跑上前，以示誠意十足。「張總誇獎，不過也不瞞你說，這兩年不斷轉型，做事靠譜，壓力小了很多，可能心情變輕鬆了。」

「有眼光，看來永博公司的路以後會越走越寬的。」

「那肯定要借你吉言！」肖永濤伸手擺了個請的姿勢，「請移步，到裡面喝杯茶。」

「來得有點突然，沒有擾亂你的工作計劃吧。」張本民客套著。

「沒，你能來，那就是我最大的工作。」

「你這麼說，就是吹捧了啊，弄得我有點不自在。」

「實話，我說的絕對是實話。」肖永濤忙道，「這兩年我一直在觀察，你那個方圓樓運作得真是到位，一般人根本拿不出那手筆。關鍵是，你還不用到現場，後方指揮一下就能搞定。」

「肖總，怎麼說呢，圓方樓跟我……」張本民不想承認圓方樓是他的，但要說圓方樓跟他沒關係，覺得也不妥，於是道：「嗐，這會不說我，先說說你吧，如今公司發展勢頭挺好，大方向是什麼？」

「還是老路子，搞建築建設和房地產那塊，其他方面也摸不著頭腦，難入行。」

「老路子也很好，尤其是近三年內，抓住機會，就可以很好地騰飛一下。」

「哦，有機會可抓？那，能否透露一下？」

「我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說這些的。」張本民尋思著，道：「嗯，主要是說這些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洗耳恭聽！」

「春節過後一個多月，將掀起一輪全國性的發展機遇，經濟建設大潮會鋪天蓋地來一波。」

「那也就是三月份，時間點能這麼具體？」

「能的。」張本民道：「馬上就到春節，節前幾天，我們的領導人將會到南方視察一圈，緊接著就會有一系列談話，統稱為『南方談話』。那之後，各種機遇就會不斷顯現出來。」

「也就是說，可以大量拿地塊開發房產？」肖永濤忙問。

「要注意節奏，你覺著兩年內能賣出去多少就建多少，因為從九三年底開始，房價要走一大段下坡路。」

「明白了。」肖永濤點點頭，「如果從現在開始著手，也能建不少。」

「現在著手最合適，可以把鋼筋、水泥、磚頭、石子和沙子等材料屯上一大批，會省很多錢。」

「也是，房價漲的話，原材料肯定也跟著漲。」

「對，我甚至覺得，你也可以不建房，就專門倒買倒賣原材料，短線操作，肯定也能發一筆大財。」張本民道，「拿地建房，還有些不確定因素，萬一出現不可抗問題導致建房延遲，到時房價一降，弄不好還要虧本。我敢肯定，往後幾年，絕對有不少房地產商要血本無歸。」

「沒錯！」肖永濤一點頭，「那就穩一點，做做原材料生意。」

「做原材料生意不但穩，而且賺得也不會少。」

「相信！絕對相信你說的！」肖永濤有點不好意思地道，「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是從哪兒得到的這些內部消息？」

「朋友透露了一點，然後就靠自己推斷。」張本民道，「推斷不是胡亂估計，都是有理論依據的。就說馬上到來的這一輪發展機遇吧，能看到的人會很多，所以將會造就一大批有錢人，而且，今年年中到下半年那段時間，還會有一批公務人員下海做生意。」

「你是說，那些坐機關的人要丟掉鐵飯碗，去做生意？」

「這個你可能一時半會還不理解，過段時間你就會知道，很多體制內的政府機關、科研院所還有高等學校的官員和知識分子，會爭先恐後地去做生意創業，那是一股兇猛的商業浪潮，也是當前經濟高速增長的主要動力。」

「感覺你說的這些很有水平，你知道我的圈子裡可沒有人能談這些。」肖永濤很恭謹地道，「謝謝你看得起，讓我長見識了。」

「別謙虛，什麼都靠學習，養成習慣就好。」張本民道，「你要是有更高更遠的目標，就必須得不斷提升自己。」

「是的，其實最近我正在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經你這麼一說，立馬就想通了！」肖永濤道，「所以，真得好好感謝你！」

「感謝不必了，倒是有件事你看有沒有好路子，幫忙解決一下。」張本民道，「這也是今天找你的另一個目的。」

「一句話，肯定沒問題！」

「交警部門有個叫劉維能的，秉性很劣，以前是一大隊事故處理中隊隊長，現在不知道幹什麼了。你有沒有法子把他拉下來，最好弄個牢飯給他吃吃。」

「好辦！」肖永濤一點都不含糊，「我們公司前些年打關係時，埋了不少雷，引爆一個交警大隊的中隊長很容易，哪怕是間接作用也不難。」

「肖總這麼爽快，那我也就不多說了，因為另外還有事情，暫且告辭，等改日有時間再聊。」

「好，好的。」肖永濤連點頭，道：「要不，晚上一起吃個飯？」

「不瞞你說，晚上有人邀約，在一小酒館相聚，考慮到情義和面子問題，還不能不去，所以你這邊就沒法答應了。」張本民看了看手錶，「還有件事得忙一陣子，時間真有點緊。」

「好吧，那我就不強求了，反正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

「張總果然是個通透人！」張本民笑著一抱拳，告辭離去，返回方圓樓。

方圓樓有一間張本民專用的休息室，為的就是來的時候能休息好。蚊子已經叫人把房間收拾妥當，見張本民回來，便讓他歇一歇。

張本民確實有點累，不過躺下來后無法入睡，他跟肖永濤說還有事忙，並非託辭，確實有件事埋在心底無法放下，那就是：是否要見一見高虹芬。

不得不說，嫁給鄭建軍的高虹芬，已經成為張本民心中難以癒合的傷，每每想起那事，他都有股心力憔悴的感覺。

思來想去，張本民覺得還是不見高虹芬為好，她所做的決定自然有她的考慮，沒必要去問為什麼，更沒有必要對證什麼。再說了，自己原本也跟她說過，兩人沒法在一起，她嫁人是早晚的事，不過問題就出在，她為何要嫁給鄭建軍。

念到此處，心情有點亂，張本民感到短時間內沒法平靜下來，說徹底點，這畢竟也是痛徹心扉的，哪能輕拿輕放？

事實果真如此，直到晚上在「勿忘我」酒館坐下，張本民依舊有點晃神。

「怎麼，沒休息好？」殷有方看得出來，悄悄問了一句。

「也不是，近來繁雜事有點多，比較耗精力。」張本民笑了笑，「不過還好，馬上就能告一段落，可以好好放鬆一下。」

「哦，其實有些事情，你可以放手讓別人去做，你是掌大方向的。」

「有些事是可以，但有一些，不行，別人沒法代替。」

「知道了，肯定是感情方面的。」殷有方點點頭，道：「不管怎樣，既然我是做哥的，應該得提醒一句，你可別辜負了魏丁香。」

「殷哥說得對，一切我都明白，男人，必須得有所擔當，我定然不會傷了她的心。」

「是啊，你要知道，辜負了魏丁香一個人，也就間接傷害了殷然。」殷有方道，「她是下了多麼大的決心才離開你，為的就是成全丁香。」

「殷然是個好女孩，我只能祝福她，她肯定會有幸福的歸宿。」

「沒事，以她的性格，應該會想通的。」殷有方拍拍張本民肩膀，「好了，喝點酒吧，兄弟相聚也不容易。」

酒喝了起來，情緒揮散。張本民放下了高虹芬，但魏丁香又闖入了腦海，他覺著是該給她一個說法了，如果可以，今年就找機會結婚。

想到這裡，張本民一抒心中鬱悶，當即掄杯痛飲。人生難得幾回醉？尤其是像眼前這樣能真正敞開胸懷的場合，應該放縱一下。

這場酒，醉得厲害。次日上午九點多張本民才醒來，腦袋還有些發脹，不過他也沒再逗留，稍微緩了下，便踏上回平壩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