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對畢業,張本民是認真的。
寫論文需要清靜,不受干擾的情況下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張本民到學校后開始閉關,每天都像獨行俠一樣,早出晚歸,不是圖書館就是自習教室,他很享受這種緊張而充實的感覺,把心沉在寫論文里,絕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不過,有件事卻是很撓心。因為晚上住在薛玉葉的宿舍,孤男寡女,暗夜同室,難免有時會心緒激蕩,尤其是夏夜,衛生間沖澡的流水聲,不覺間就會覺得心神隨水而去,肆意把春色收入眼底。
這種時刻,張本民沒法淡定,再加上先前曾經有過交觸,乾脆也就不再憋著,只要方法正確措施得當,由著性子盡興一番又如何!
當然,沉溺是不可以的。張本民知道該怎麼把持,每當黎明到來,他就像變了一個人,沉心靜氣,篤學砥礪。
就這麼一張一弛,樂在其中,時間,也就在不覺中流逝而過。
恍然間,畢業季到來。
當離情別緒的戀歌彌散在校園的時候,張本民竟有了些許惆悵,原本熱切盼望的時刻,在到來時卻讓他有點忐忑和不舍。特別是看着薛玉葉那雙清澈的大眼,他覺得自己是個正在犯錯的孩子。
該來的,終究要來。該走的,也留不住。
看着其他畢業生們那一張張意氣風發的臉龐,張本民有點感觸,他們是不知道畢業走上社會,相當於就是告別輕鬆愜意、迎來殘酷現實,畢竟,象牙塔內還是挺清純的,而社會這個大染缸,有些人窮其一生也探不到底。
然而,不管有沒有明晰的工作計劃、能不能把握得住人生的大方向,幾乎所有的畢業生都是樂觀且憧憬的,他們像一隻只充滿鬥志的飛翔鳥,迎著太陽翱行。
「踏入社會,有些人肯定要跌跟頭,而有些人則會順風順水,關鍵看身後有沒有背景關係。」薛玉葉對此也頗有感慨,「我剛畢業的時候,多少也是有些心高氣傲的,但多次碰壁后才領悟到生活的本來面目。」
「無奈、無助、無望,這種『三無』人員為數不少,不過那只是一個階段,最終,他們都將歸位,三教九流、三六九等,各自都有命中注定的位置。」
「相比而言,你是很傲嬌的。」薛玉葉道,「答辯會上,你的表現着實出眾,對論文的架構精妙之處和豐富龐雜的細節內容,掌控得都那麼好,完全折服了整個論文答辯小組,得到了最高分。」
「你是不是想說,學校在市裏給我推薦了很好的單位,可我卻拒絕了,對吧?」
「是的。」薛玉葉一點頭,「不過我能理解,那會給你帶來很多不確定的風險。」
「沒錯,兩個單位都在市區隔得太近,有時沒法周旋,必須迴避。」
「這樣也好,能留一個相對比較利索的劉國慶在市區上班。」薛玉葉有點俏皮地道,「就讓那個小滑頭張本民,去別的地方工作吧。」
「我要回老家,上次不是跟你說過嘛,到屏壩鄉大院去找個位置,吃個空餉。」張本民咧嘴笑着,「這兩天,我就要回村裏一趟。」
「不管你到哪兒找地方掛着,老家肯定是要回的。大學畢業嘛,怎麼能不回去看看?!」
「是的,否則村裏人問起,家裏都沒個好交待。」
「準備在老家待幾天?」
「單位的假請得長,可能要多過些日子。」
「機會難得,能多過就盡量多過幾天,不要急着回單位。以後啊,可能就沒這麼寬鬆的機遇了。」
「那可不一定,往後的日子,我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沒準會更沒拘束。」
「希望你能做到,怎麼着也得讓上天好好眷顧你一番!」
「借你的吉言祥語,我相信今後會越來越好。」張本民道,「玉葉姐,乾脆明天咱們一起回吧,你到縣城去,剛好把錢帶給金枝姐,我直接回村。」
「說到我姐,真是的謝謝你!」薛玉葉道,「她給我打電話,說門面房的事解決了,簡直跟做夢一樣,要我一定得感謝提供便利的朋友,讓她省了很大一筆房租費。」
「呵,那你打算怎麼謝我?」張本民打趣道。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薛玉葉羞澀地抿了抿嘴,「不過,我能給的,也……都給你了。」
無意間,天就被聊死了。張本民只有尷尬地笑笑,「我,我開玩笑呢。」
薛玉葉也察覺到了自己說得有點不合適,當即臉一紅,「我,我也是的,就是說笑一下。」
「就得這樣,說說笑笑心情好。」張本民道,「以後啊,正兒八經的事找劉國慶,說笑的事就找張本民好了。」
「嗐。」薛玉葉笑了,「你這人生可真夠豐富多彩的,都夠重活一回了!」
「還別說,我真是重新活了一回。」張本民嘗試着解釋道,「其實,我是從幾十年後過來的。」
「那你不成先知先覺了嘛。」
「一定程度上說是的。」
「少吹牛了,要真是那樣的話,很多事情的發展趨勢你都知道,那多帶勁!」
「沒錯,我知道二三十年後的樣子,可以借勢做不少諸如陞官發財之類的事,但我不想那樣。」張本民說着竟有些感慨起來,「我覺得,一定要做些必須做的和曾經有遺憾的事。比如,替父母伸冤雪恥,就是一定要做的。」
「遺憾的呢?」
「藏在我的名字裏。」張本民頭一歪,憧憬地道:「張本民,我本農民,那不得建一個農家莊園么,而且要建很大很大,大到把屏壩鄉附近的幾個山頭、水庫與河流都擴進去。最終,將會達到世界級!」
「世界級?」薛玉葉笑了,「那野心可真夠大!」
「沒有不可能的事情,當然,錢得足夠多。」張本民道,「錢嘛,對我來說不是什麼難題,因為我知道社會發展趨勢啊,能始終走在風口浪尖,賺錢很容易的。」
「哎呀!」薛玉葉搖著頭又笑了,「說得天花亂墜,還就真差點信了你!」
張本民也笑了,他知道薛玉葉無法理解,「那,你就等著看好了。」
「行,到時不管你做到什麼程度,在我眼裏都是世界級的。」
「你這話看似鼓勵,其實是在否定我。」張本民嘆笑道,「不過,這不妨礙我能感到有種特別溫暖,就像小船有了避風的港灣。」
「好了,還是少感慨點吧。」薛玉葉道,「還是說點實際的,明天什麼時候動身?」
「七點半左右,我想在中午前趕到屏壩。」
「那你在縣城邊上讓我下來就成,別往城區里拐了,耽誤時間。」
「沒事,再怎麼着也不能虧待了你,到時就把你放在圓方樓,你跟金枝姐在那裏回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