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哪怕我對肖薇已經沒有感情了，但當她問起我今天是什麼日子時，我還是知道的。

今天是1月3號，八年前的今天，是我和肖薇結婚的日子。

但是我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看著她說道：「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你肯定忘了吧？」她苦笑一聲，繼而又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在你眼裡，我陳豐就是那麼個沒有感情的人嗎？」

肖薇抬起頭來，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微笑：「怎麼？你還對我有感情嗎？」

「對你，我只有恨。」

肖薇聳了聳肩，沒有再多說什麼，轉過頭看向了落地窗外。

我就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也將頭轉向了落地窗外，平靜的說道：「你鬧出這麼一件事，就是要見我嗎？」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如果我不這樣，我能見到你嗎？」

我沉默，肖薇又繼續說：「也沒別的意思，我們夫妻一場，我只想在我臨終前，見你最後一面。」

我頓時愣住了，轉頭看著她道：「臨終，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你怎麼了？」

「關心我啊？」她又笑了，但是笑得很苦澀。

「你想說便說，不想說也罷。」

她轉過頭去，從包包里拿出一份醫院的檢測報告，向我遞了過來。

我順手接過來一看，上面的診斷結果寫著「宮頸癌」三個大字。

當我看見這報告單時，如果說心裡一點波動都沒有，那是假的。

我愣怔了一下，將報告單還給她后，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這可以治，不是什麼絕症。」

「晚期了。」肖薇笑著說道，可我分明從她眼裡看到了絕望。

我愣了一下：「為什麼之前沒有發現？」

她搖了搖頭，似乎不想說。

我突然想到了我自己，我也是一個將死之人，突然之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我當然沒有告訴她，我的事情，也沒什麼必要。

在我的沉默中，肖薇又很是感慨的說道：「我認了，我這一生犯了太多錯，特別是對你，我有太多虧欠。」

「現在就沒有說這些了，都過去了。」

「可是你恨我，我不想等我死去之後，你還帶著恨。」

說著，她突然站起身來，走到我面前，隨之跪在了我面前。

我被嚇了一跳，急忙對她說道：「你幹什麼？快起來！」

她並沒有起來，反而滿是懺悔般的說道：「陳豐，我真的對不起你，我不是求你原諒的，因為我這樣的人，不配得到原諒。我只是希望等我死後，你別再對我有恨了。」

「你先起來說。」

她搖著頭，滿是痛苦的說道：「你就讓我跪著吧，這樣我心裡好受一些，我真的沒有臉再見你。」

我萬萬沒有想到，她鬧出這麼大的動靜，竟然就是為了當面向我懺悔的。

我無法理解她的行為，但是此刻，我的心還是軟了。

我伸出手扶著她說道：「你快起來吧！起來再說，不然我現在就走了。」

她這才在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卻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我讓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然後在煩躁中點上了一支煙，向她問道：「盼盼呢？」

「在他爺爺奶奶那兒。」

「你父母知道這件事情嗎？」

肖薇搖了搖頭，重重嘆息道：「除了你，沒有別人知道。」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你也別太難過了，宮頸癌現在不是什麼絕症，就算是晚期，也可以化療的。」

停了停，我又繼續說道：「年初的時候，我也被診斷出胃癌，當時也以為死定了，可是去北京治療之後，現在不也好了嗎？所以，你不要放棄。」

肖薇頓時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我，說道：「你，胃癌？」

「嗯，胃癌比你那個更嚴重吧？所以，你真的沒必要這麼難過。」

「那，那你現在治好了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好了呀，不然我現在哪能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

肖薇忽然又是一聲重嘆：「可我晚期了，醫生都不建議手術了。」

「我當時也是晚期了，可通過手術后化療，還是成功了。你可以去北京那些大醫院試試看，千萬不要放棄，你想想盼盼……」

肖薇又很絕望似的搖了搖頭，嘆道：「沒用的，華西醫院我都去檢查過了，我這個已經糜爛了。」

我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大概這就是命吧，註定的。

沉默中，肖薇忽然又笑了起來，再次倒上酒，對我說道；「喝一杯吧。」

我沒有再猶豫了，端起酒杯和她輕輕碰了一下，仰頭一口喝掉了。

喝下這杯酒後，肖薇又對我說道：「你放心，我只是想通過戴立濤見你而已，那件事情我不會影響到他，和你公司的……在你來之前，我就已經把那段視頻刪掉了。」

「我說你這又是何苦呢？你完全可以直接來找我，沒必要鬧出這麼大一個動靜。」

肖薇苦笑道：「我來找你，我能找著你嗎？就算找著了，你會見我嗎？」

我再次沉默，因為她說的是事實。

肖薇又倒上酒，獨自喝了一口，繼續說道：「算了，不說這些了，本來也是我對不起你在先，我真的挺後悔的，可是後悔也沒用了。」

「你少喝點吧。」我看她又準備倒上酒，終於制止道。

她並沒有管那麼多，依舊倒上酒，也給我的杯子倒上，說道：「像我這種人，大概就是該死吧！所以，沒什麼，下輩子我不要再做人了。」

說完，她仰起頭將一整杯酒，一飲而盡。

這杯酒喝下之後，她好像就有些醉了，眼神也變得有些飄渺起來。

她含糊不清的對我說道：「陳豐，我……我最後想要一個請求，你能不能……抱抱我？」

我不聞所動地看著她，說道：「叫你少喝點，你這是何必呢？」

「沒事，我沒事，我現在感覺很好……我只想，只想讓你抱抱我，好嗎？」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綿軟無力了。

我是不會去抱她的，即便她不想讓我再恨她，我也不會抱她。

我只對她說道：「你自己上床去休息吧，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我話音未落，她整個人突然穿椅子上摔了下去，好在地板上鋪著地毯。

我這才趕忙站起身來，準備扶她去床上。

可是當我站起來的時候，忽然也感到一陣暈眩，那種感覺就好像喝醉了一眼。

可是不應該啊！

我這才喝了一小杯酒，不至於就醉了吧？

就在這時，肖薇嘴裡突然含糊不清的說道：「陳豐，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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