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川面無表情的看着殿中,跪伏餘地,一身宛若孝衣般的素白長裙,神色悽然哀婉的女子。
“前輩救我!”
女子頓首於地,長裙鋪散,有如一朵白玉蓮花盛開,卻透着幾分枯敗之象,着實令人不免心生疼惜。
可惜,陸川卻無動於衷,僅僅看了對方一眼,便即垂眸繼續閱覽手中玉冊,好似這些書冊比那女子更加有吸引力。
“懇請前輩慈悲!”
女子再次叩首,光潔額頭觸碰青石地面,發出咚的一聲脆響,顯然是誠心實意。
“硨磲一族與我之間,已經因果兩消,現在找上門來,你可知這代表着什麼?”
陸川淡淡道。
原來這女子正是硨磲一族小公主——曲靈子。
“小女子知道,是我族對不起前輩!”
曲靈子淚流滿面,煞白如紙,連連叩首道,“惟願此生爲奴爲婢,侍奉先前輩左右,以贖罪孽!”
“呵!”
陸川失笑搖頭,不無譏笑道,“硨磲一族違約在先,坑害本座在後,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以德報怨,寬宏大量的人?”
“不敢妄自揣測前輩!”
曲靈子頓首,悽聲道,“但如今前輩威澤海內,震懾諸族,已是當世絕頂,小女子萬分敬服,只求前輩垂憐,我族族小民寡,勢弱垂危,並非有意坑害前輩,實在是萬不得已啊!”
“人人都有不得已,但都脫不開,種善因,得善果,反之亦然的定理!”
陸川緩緩放下玉冊,意味深長道,“本座要你明白,想要得到,自然要有付出。”
“晚輩明白!”
曲靈子眸中光澤一閃,旋即霞飛雙頰,竟是玉手一探肩頭,輕輕揭開了那薄如輕紗般的素白長裙,並慢慢起身,向陸川走去。
“哼!”
陸川無奈搖頭,隨手一揮,便讓曲靈子再做不下去,甚至連長裙都恢復如常。
雖然,他向來不近女色,卻也並非是什麼柳下惠,但這並不代表,就會隨意採摘,而且是用這種方式。
“前輩……”
曲靈子嬌軀一顫,俏臉慘白,不知所措的捏着裙裾。
在她看來,如今自己能付出的也就是清白之軀了,但若連這點,陸川都不需要的話,曲靈子也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價值了。
“以色愉人,固然能得一喜歡愛,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陸川淡然道,“看在先是一場的份上,我固然可以收容你,乃至保下整個硨磲一族,但從此……爾族也不過是淪爲奴僕樂姬之流,你甘心嗎?”
“前輩明鑑,我族已危在旦夕,哪裡還顧得這許多?”
曲靈子再次跪倒在地,澀聲哀求道,“無論是做牛做馬,爲奴爲婢,晚輩都甘願,只求前輩慈悲開恩!”
“呵!”
陸川失笑搖頭,淡淡道,“你心有不甘,就會成爲執念,日積月累,魔障自生,屆時……豈不是取禍之道?”
“晚輩不敢!”
曲靈子頓首,泣聲道,“晚輩願發下天道大誓,並交出一道神魂本源,從此忠心侍奉前輩,絕不會違背分毫!”
“你看……就是這樣!”
陸川神色漸冷,“待得硨磲一族重新站穩腳跟,當他們記起,自家族長一脈,竟然在一個人族座下爲奴爲婢,以色愉人,你猜……他們會怎麼做?”
“這這……”
曲靈子方寸大亂,勉強道,“前輩多慮了,前輩功參造化,神威蓋世,我族絕不會反叛!”
“話是這個理,只要本座足夠強,若敢反叛,翻掌可滅!”
“前輩……”
曲靈子嬌軀劇顫,聞聽這等冷酷之言,下意識擡頭,可觸及陸川那雙冷酷無情,仿若神祇般的眸子時,不由再次垂首。
“本座可以收下你!”
但讓她大喜過望的是,陸川話鋒一轉,陡然令她如坐過山車般,此起彼伏,當真是七上八下,沒了着落。
“甚至是,如你所言,爲奴爲婢,這都不是什麼問題!”
“可你要知道,背叛的後果!”
“你想清楚了嗎?”
面對陸川的回答和反問,曲靈子心頭驚悸不已,沉默了好一會,才醒覺過來,整束了下衣裙,重新拜倒,頓伏於地。
“前輩想清楚了!”
曲靈子的語氣,從起初的顫抖,隨着第一句話說出,漸漸平復如常,脆生生道,“晚輩此生將忠心侍奉前輩左右,絕不會有半點背叛知曉。
否則,定讓晚輩死於天雷之下,粉身碎骨,形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起來吧!”
陸川深深看了曲靈子一眼,旋即敲了敲桌案一側,垂眸落在手中玉冊之上,不疾不徐道,“說說吧!”
“是!”
曲靈子蓮步輕移,螓首微垂,款款站在陸川身側,偷偷看了他一眼,這才小意道,“啓稟前輩,我家老祖此前並非是有意欺瞞,而是……”
“說重點!”
陸川點點桌面,目光卻沒有離開玉冊。
“因離霜龍君之故,我家老祖和母親大人,雙雙隕於真龍殿之中!”
曲靈子面露悲色,卻很好的收斂起來,顫聲道,“如今,我族沒有了天階強者坐鎮,已被諸多外族盯上,不日便有滅頂之災。
所以,晚……奴婢才厚顏來求先生收留。”
但見到陸川沒有說話,依舊看着手中玉冊,曲靈子貝齒輕咬紅脣,似下了什麼絕頂,伸出纖纖玉指,爲陸川按壓肩頭。
只不過,實在說不上什麼技巧,甚至頗爲笨拙,顯然從未做過這等活計。
想想也是,堂堂硨磲一族的小公主,怎麼會做這等服侍人的事情?
好在,陸川沒有拒絕,曲靈子才稍稍鬆了口氣。
“硨磲一族搬去星光湖有多少年了?”
突然,陸川沒頭沒尾的問了句。
“啊?”
曲靈子渾身一顫,忙不迭道,“不敢瞞先生,奴婢雖然看過不少族中典籍秘史,可到底年幼,對於這些從未聽過,老祖和母親也從未提過,只知是很多年前了!”
“那你可知,硨磲一族祖地所在?”
陸川又問道。
“不知!”
曲靈子微搖螓首,苦笑道,“不過,族中應有記載,可以按圖索驥,想來找到祖地所在並不難。”
“好!”
陸川沉默少傾,淡淡道,“我會助你突破,事成之後,你去一趟硨磲祖地,我要你將祖地方圓千里之內的地脈,全部勘察清楚。”
“是!”
曲靈子目露喜色,毫不猶豫點頭答應,她怎麼也沒想到,陸川竟然這麼容易就絕頂助她一臂之力。
原本設想中,甚至已經做好了,出賣一切的準備。
篤篤!
陸川指尖輕敲桌面,眉頭微蹙,眸光閃爍不定,似乎在考慮着什麼。
“尊上!”
不多時,一名瘦高青年,龍行虎步般進入大殿,於桌案前數丈開外,恭敬躬身一禮。
“龍四!”
“屬下在!”
“你跟曲靈子去一趟硨磲一族,助其舉族遷移,若有人阻撓,可以出手斬殺,若不敵,傳訊於本座即可!”
陸川淡然吩咐道。
“屬下遵命!”
龍四豁然起身,不卑不亢虛引一禮道,“曲仙子,請!”
“謝……謝將軍!”
曲靈子有些懵,好在也算見過大世面,甚至認得這所謂龍四是誰,分明是蛟龍一脈的一尊中期天階強者。
如今,卻是在陸川座下聽令,即便是親眼所見,仍覺有幾分匪夷所思。
眼界閱歷,註定了她無法看透,這裡面的水到底有多深,陸川也不會在此時教授這些。
“嘻嘻,陸家哥哥難道動心了不成?”
就在此時,殿中驀然傳出一聲清脆如銀鈴,透着俏皮與狡黠的笑聲,一道曼妙動人的倩影,無聲無息出現在陸川身後,與曲靈子一般探出手,卻是爲陸川按揉太陽穴。
此女不是她人,赫然正是反叛之後,重新被陸川鎮壓收服的天鬼——楊秀娥!
“要不……交給我處置好不好?”
楊秀娥俯下身,舌尖緩緩舔舐過紅脣,有意無意的往陸川耳蝸裡吐了口熱氣,極盡魅惑動人之意。
“楊辰死了?”
陸川卻不答反問。
楊秀娥嬌軀明顯一僵,甚至有些微顫抖,旋即渾不在意道:“你怎麼知道?”
答案顯而易見!
“我也想不出,摩尼教有什麼法子,能夠如此輕易,便將你找回去!”
陸川淡然道,“血脈相連,可不只是流於表面的血脈,還有精氣神之脈,都是無法割捨的關係。
以你生父血肉……”
“不要說了!”
楊秀娥突然尖叫一聲,絕美的容顏都明顯扭曲了幾分,仿若厲鬼般嘶吼道,“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爲什麼還要說出來?”
“有些事,終究是要做個了斷!”
陸川語氣如常,好似說着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可卻令人不寒而慄,“做了錯事,自然要付出代價。”
啪!
話音未落,案几上便多了一個刻錄着玄妙符文,隱隱有佛像誦經,又有古怪花紋的油燈,可燈芯火焰卻赫然是一張扭曲如厲鬼般的恐怖面容,正發出無聲嘶吼。
“呵!”
陸川淡然笑道,“辰龍魁首,多年不見,看樣子,你過的並不怎麼如意啊!”
雖然,以他如今的修爲境界,向已經落得如此下場的楊辰這般打招呼,實在是有失身份。
但陸川還是做了,而且相當自然,也頗有幾分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