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萬物俱寂。
一道人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掠過屋脊或牆角,在暗影中游走,向着巍峨皇城一角前行。
噠噠!
一隊隊巡邏的禁軍,看似全方位無死角的巡視所有地方,卻依舊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哪怕是近在咫尺,亦或是自頭頂掠過,好似一縷不經意間颳起的威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這裡還只是皇城最外圍的欽天監,竟然有陣法防護,若非親眼所見的話,恐怕任誰也不敢相信吧?”
陸川看着夜色籠罩下,全無半點聲息的龐大院落,目光有如星辰般閃爍着懾人光澤,一點點將所有地方盡收眼底。
看似平靜的院落,並沒有多麼驚人的防禦力量,卻有着一種極爲特殊,能夠影響人感官的陣法之力籠罩。
陸川也說不清,這種陣法是否有多麼深奧。
相較而言,比之當年在上京城外,被巳蛇魁首佘姬埋伏時,所遇到的陣法,明顯是有所不如的。
但這也是最蹊蹺的地方!
佘姬憑藉幾個陣盤,就能施展出那等詭異的手段,若非他的實力異於同階,而且意志極爲堅定,恐怕真要栽個大跟頭。
可這欽天監裡的陣法,卻明顯不如那時所見。
“難道是因爲覆蓋範圍太大的緣故?”
陸川不得不如此想。
事實上,他這就是因爲閱歷的緣故想岔了。
並非欽天監無法佈置出威能更強的陣法,而是耗費太大的同時,也不需要佈置太過高深的陣法。
畢竟,這裡是都城,旁邊就是皇城。
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沒幾個人敢來欽天監撒野。
重要的是,即便這裡的陣法不算強,可即便是一品絕頂陷入其中,也多半是找不到路,最終被迷的暈頭轉向。
這麼多年來,險在欽天監裡的一品絕頂,可不在少數。
好在,他此行的目的,也不是刺探欽天監的秘密。
陸川凝目望去,瞳孔中閃過波浪般的光澤,很快便看出了欽天監陣法中的破綻。
呼!
肩頭虛晃,帶起一縷微不可查的輕風,便既無聲無息落在了另一處屋脊上。
強大的神識感應,使得這些算不得多麼精妙的陣法,近乎成了擺設,根本無法影響他的感官。
更重要的是,早在白天理,乃至許久前,陸川便將欽天鑑的地形,通過各種小手段,近乎映入腦子裡了。
爲就是能夠潛入其中,而不至於引來太大風險。
畢竟,這裡離皇城太近了。
大半年前,皇城那一戰,先天宗師的隕落,至今都歷歷在目。
陸川可不想成爲,皇室先天宗師立威的目標。
哪怕,他現在已經有些許手段,能夠抗衡先天宗師。
“不在嗎?”
查看過大半屋舍之後,陸川面上也不由浮現疲憊之色,卻沒有找到目標。
以他的實力,長時間運用神識,帶來的心神消耗,負擔依舊很大。
而且,還要看透陣法,這就是雙重消耗了。
“明晚再來?”
陸川皺着眉,尋思着是否先離開。
此番返回京城,確實有幾件事情要做,來欽天監也算不上最急切的那件事。
只不過,有些事情,終究是要面對的。
“嗯?”
驀地,陸川劍眉一挑,看向欽天監東北角,一道人影人影緩緩行走,不由訝然道,“他怎麼在這兒?”
身形閃動間,悄無聲息跟了上去,前面那人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竟然有人跟着。
直到此人來到一座小院外,也不見敲門,而是直接翻牆而入,似乎極爲熟稔的來到右邊門窗前,輕釦窗棱。
篤篤篤!
一長兩短,暗號無疑。
很快,屋中便有一道光亮閃爍,窗棱上也映照出一道身影。
不多時,那身影打開門來,卻是一名女子,將來者迎入屋中,便既關上了門扉。
若不知情者見了,多半是要以爲,兩個青年男女半夜幽會,必是有私情,可陸川卻不這樣看。
因爲,這兩人他都認識。
男子名叫周秉,女子叫慕容薇,正是當初在野馬川武盟分舵地窟下,他被逼做公輸通弟子時的三師兄和四師姐。
曾幾何時,陸川爲了尋找兩人,也曾動用了不少關係。
最終從楊秀娥處得到的結果,也不過是慕容薇在欽天監,卻不曾想周秉也在這裡。
陸川很清楚,兩人不是那種關係,顯然是有什麼秘密之事商議。
呼!
一念及此,陸川身形微動,無聲無息掠入院落中,側耳傾聽。
讓他意外的是,竟然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要知道,以他現在的神識之強,足以覆蓋方圓十數丈,即便是蟲鳴也難逃感知。
狐疑之下,陸川上前幾步,貼近窗棱一旁,閉目聆聽。
可出乎意料的是,屋內依舊毫無聲音。
“陣法隔音?”
陸川不認爲兩人的修爲在他之上,亦或是用傳音入密的法門對話。
須知,傳音入密雖然廕庇,卻會有異樣波動。
如他這般,神識強橫或感知異於常人的話,定然能發現異常。
凝目看向院中擺設,陸川這才發現,出於習慣之下,竟然沒有注意到,院中的花草佈置和擺設,竟然是一座陣法。
也就是他的神識足夠強大,無視了這近乎於超脫障眼法的陣法,否則尋常人,即便是一品絕頂步入其中,也必然難以輕易脫困。
這等程度的陣法防護,已然不弱於覆蓋整個欽天監的陣法,足可見佈置小院陣法的主人之強。
“陣法師嗎?”
陸川略一沉吟,屈指輕釦窗棱。
篤篤篤!
一長兩短,一如之前的暗號。
嘩啦!
這一次,內裡傳來一聲碰撞的混亂雜音,顯然是驚動了裡面之人,足足過了盞茶時間,屋裡才亮起了燈。
吱呀!
門扉緩緩打開,月色映照下,露出一張略顯憔悴,卻透着決然的俏臉,正是慕容薇。
“師姐,多年不見,近來可好?”
陸川也沒有玩什麼故弄玄虛,直接現身道。
“呀!”
慕容薇美眸一亮,驚呼着捂住嘴,趕忙將陸川拉進屋中。
便見屋內,周秉正手執一個手掌長短的古銅色圓筒,面色嚴峻無比,卻不料看到陸川后,也是大喜過望。
“師兄!”
陸川笑道。
“小……”
周秉下意識就要說出當年的稱呼,面色卻有些複雜的不自然道,“陸兄不要開玩笑了,當年……”
“當年的事都過去了,說起來,我還欠你一個人情呢!”
陸川坦然道。
“哈,你都說過去了,還提那些幹什麼?”
周秉明顯鬆了口氣,將圓筒收入腰間,趕忙拉着陸川落座。
慕容薇早已端上茶水,爲陸川倒了一杯。
兩人都沒有急着說什麼,就這麼靜靜看着陸川。
“師姐這幾年,都沒有離開過欽天監吧?”
陸川把玩着茶杯,略一沉吟道。
“嗯!”
慕容薇點點頭,捋了捋額前秀髮,沒有多言語。
“陸兄!”
周秉目中閃過一抹焦急,直接道,“你能進入此間,應該能夠看透這裡的陣法,想來這些年,定有不凡的機緣!”
“周兄有什麼話,儘管直說無妨!”
陸川的稱呼,也隨之改變。
人情債雖然難還,但以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至於還不上。
當然,最重要的是,陸川從未承認過,公輸通是師父,若是就在眼前的話,多半是被他一掌斃了。
“師兄!”
慕容薇卻是微不可查的搖搖頭。
“師姐放心,若是將你們帶離此地,卻是算不得什麼!”
陸川正色道。
從稱呼上來看,就能看出,他對慕容薇的態度不同。
不管怎麼說,這些年來東奔西跑,此女算是當年唯一一個,對他不抱利用之下,卻懷着善意相助的人了!
這個溫婉恬靜的女子,確實在他心裡佔了一個位置,而且也是一個心結。
若是可以的話,他自然不介意出手相助。
“我來說吧!”
周秉深吸口氣,衝慕容薇搖搖頭,凝目看着陸川,正色道,“不瞞陸兄,我當年是朝廷打入武盟的暗探!”
陸川點點頭。
這些年來,雖然沒有細想當年之時,但以他現在的眼界閱歷,已然能夠判斷出,除了劉大壯外,必然還有一個更熟悉地窟機關的高層。
否則,朝廷不可能那麼簡單,就能破壞地下機關中樞。
周秉仔細看了看陸川,確定他沒有因此動怒,才神色稍緩,苦笑道:“事成之後,因爲我的功勞,便被御提司破格提拔,原本是要進入甲級密探任職。
未曾想,後來得知小師妹也被俘,而且我因爲學過機關術的緣故,被欽天監一位大人看中。
當時,便將小師妹也推薦過來,而小師妹的天賦遠在我之上,甚至被那位大人傳授了陣法之道,連我也一同做了弟子。”
陸川目露了然。
也難怪,慕容薇一個武盟弟子,竟然能在欽天監安穩度日這麼久,原來是有這麼一層緣故。
“只不過,半年前那場動亂,誰也沒想到,武盟之人竟然能闖進欽天監,重傷了老師!”
周秉目露古怪的看了眼陸川。
因爲據他所知,那件事與陸川的干係不小,沈家就是因此滅門。
陸川卻是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目中卻有一絲狐疑之色。
按理說,似欽天監這等所在,必然是重中之重,又有陣法防護,怎麼可能被人重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