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楊軒的屍體,無意識跌落塵埃,手中鈴鐺一滾,帶起一陣清脆鈴聲。
吼吼!
時間彷彿靜止剎那,兩頭銅屍仰天嘶吼,目中嗖忽暗淡的血光,驟然迸射,更有愈演愈烈之勢。
控屍之人身殞,鎮魂鈴也無人操控,本來應該有的壓制手段無人施展,兩頭銅屍此時竟是有了脫離控制的跡象。
嗖!
幾乎在同時,一道身影電射而起,直奔銅鈴而去,正是楊辰。
“呵!”
陸川冷冷一曬,不僅沒有阻止,反而站在了銅屍面前,目中異色神光迸射。
嗡隆隆!
隱晦如浪濤般的嗡鳴,在無形中迸發而出,一道道席捲銅屍。
嗤嗤!
銅屍目中血光一黯,眉心處閃現一道詭異的黑紅色符文,與陸川目中的神光交相輝映,忽明忽暗。
“吭!”
陸川悶哼一聲,面色陡然煞白,氣息更是出現了一絲紊亂。
但他依舊沒有停止,甚至再次施展八疊浪,一往無前的衝擊銅屍眉心祖竅內的神識烙印。
“愚蠢!”
此時,楊辰將鈴鐺抓到手中,見陸川沒有阻止自己,目中訝色一閃而逝,冷聲道,“莫說憑你那點微末的神識修爲,根本破壞不了神識烙印,即便能,也無法操控銅屍。
屆時,出於本能,銅屍也會將你撕碎。”
雖然如此說着,但他手中卻是不慢。
抖手取出一張白紅相間,巴掌大小,上面畫着血色紋路的詭異符籙。
輕輕一抖間,符籙竟是自燃,直接塞進了鈴鐺底部。
“以吾之名,代天授令,真靈醒覺,統御四方!”
楊辰低喝一聲,將鈴鐺扣在掌心,煙氣肆意間,嗤嗤銳鳴,焦糊味大作,他卻仿若未覺,一手掐訣點在眉心。
嗡!
鈴鐺嗡鳴震顫,其上涌現詭異的血色符文,好似活了過來般,慢慢要走不定。
吼吼!
兩頭銅屍低吼一聲,竟是慢慢轉動,好似要想楊辰叩拜一般。
但在陸川面前,也就是杜雄所化的銅屍,卻好似極爲抗拒,肩頭不斷晃動。
亦或者說,兩頭銅屍都在抗拒,而後者格外劇烈。
尤其是,當陸川在銅屍面前,擺出一個奇奧姿勢,並且緩緩移動四肢之時。
吼!
銅屍低吼如雷,目中血光吞吐不定,眉心符文晦暗不明,竟也是隨着陸川的動作,而開始延展四肢。
只不過,它的動作磕磕絆絆,彷如機械木偶,僵硬的令人髮指。
每當它做出一個動作時,眉心的符文便閃爍一下,再次亮起之時,光華也暗淡一分。
那近乎懾人心魄的詭異之能,也隨之消散一分。
“哼!”
楊辰目中陰鬱之色一閃,眼看着銅屍速度越來越快,驀地一咬牙,輕拍心口,張嘴吐出一蓬血霧。
嗤嗤!
剎那間,血霧噴灑在鈴鐺之上,竟好似血水交融,發出瘮人的嗤嗤嗡鳴,幾乎在眨眼間融入其中。
幾乎在同時,鈴鐺上的符文光華大作,甚至內裡隱有鈴鐺聲傳出。
吼!
韓東虎所化的銅屍,渾身巨震,猛的仰天長嘯,緩步走向楊辰。
但杜雄所化銅屍,卻是渾身顫抖的同時,依舊在磕磕絆絆,學着陸川的動作,擺開架勢。
而且,其眉心符文,也越來越暗。
“你死定了!”
楊辰目中寒光一閃,驀地一點銅鈴,再次低喝咒言,“以吾之名,代天授令,真靈醒覺,統御四方!”
吼!
韓東虎仰天怒嘯,驀然轉身,目中血光大作,瞬間鎖定了陸川。
“哼!”
陸川眼角狠狠一跳,鋼牙一咬,目中異色神光再閃。
嗡隆隆!
近乎化作實質的浪濤光波滾滾而出,直接席捲入杜雄眉心之中,那散發懾人心魄光澤的符文,嗶啵一聲潰散。
吼!
幾乎在同時,杜雄渾身一震,低吼如雷,將那動作行雲流水般完成。
甚至於,比陸川做的更好,更具力量美感。
與其說是陸川在教,不如是引導,讓杜雄從本能中尋回,這早已融入他骨子裡的熊咆樁!
杜雄天性失智,臣服於陸川之後,便得授他改編後的熊咆樁。
而這樁法,甚至可以說是混元金身修煉之前的基礎樁法,當然是最原始的版本。
只不過,由於當年慘變,杜雄最終化作殭屍,卻依舊沒有改變這個習慣,甚至曾在涼州城,百草園地窟中,被陸川重新喚醒。
自那一刻起,杜雄就已經註定,它不可能是普通的殭屍。
否則的話,也不會被楊軒特意收服,並且以鎮魂鈴操控,成爲與韓東虎這位曾經的先天宗師比肩的銅屍。
“咳……噗!”
陸川面色煞白,劇咳數聲,血水不要錢般噴濺而出,眸光卻是死死盯着杜雄,心神緊張到了極點。
沒辦法,他現在是真怕,杜雄受鮮血刺激,突然暴起。
現在的他,可真的是沒多少餘力了!
尤其這麼近的距離之下。
先是被兩頭銅屍暴揍,又和楊辰激鬥一番,生生耗死了楊軒,再數次不遺餘力施展八疊浪,強行破除杜雄眉心祖竅,也就是識海中的神識烙印。
這一次次的消耗,都是極大的負擔,已然達到了他的極限。
不,甚至是突破了自身極限!
好在,最終成功了。
吼!
杜雄猩紅暗沉的眸子,直勾勾看了陸川一眼,驀地低吼一聲,返身暴起,生生撞開了飛撲而來的韓東虎。
兩個力大無窮,近乎刀槍不入的怪物,扭打在一起。
說來話長,不過是轉身之間,便已一波三折。
“好手段!”
楊辰目中陰鬱之色一閃而逝,不可思議道,“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能通過這種方法,操控這頭銅屍!”
“不,我並沒有操控他,只是喚醒了他的本能而已!”
陸川搖搖頭,面露悲色。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當年的小樑堡慘案,時至今日,已有三年之久。
可惜,只剩下他一人了!
三年來,無數次死裡逃生,亡命天涯,遊走在死亡邊緣。
陸川也是人,同樣渴望陪伴。
若非不得已的話,誰願意與孤獨爲伴?
可惜的是,他的敵人太強,小樑堡的一場大火,直接摧毀了陸川在這世上的根,燒燬了心中的美好。
所以,他拒絕朋友,拒絕一切,孤獨前行。
陸川不清楚,那些虎軀一震,王霸之氣散逸,八方豪傑來投的人,是如何稱霸天下的。
他只知道,若是走那條路的話,會死很多人,很多很多像小樑堡中一樣的人。
“呵,我似乎有些高看你了!”
楊辰失望搖頭,不無嘲諷道,“玉璽山中十萬鐵屍出閘,你都做了,還怕什麼?”
“是啊!”
陸川點點頭,目中悲色不減反增,“所以,我揹負罪孽前行,你呢?除了追求力量之外,一無所有,值得嗎?”
楊辰默然。
誠如陸川所言,他數十年隱身武盟,最終一舉將武盟覆滅,背信棄義,拋妻棄女,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
兩人走的都是孤獨之路,所揹負的又截然相反。
“哈,牙尖嘴利,巧舌如簧,差點就讓你擾了本王心神!”
楊辰突然一笑,輕輕搖晃銅鈴,在清脆鈴聲中,一手提着寶槍,緩步走向陸川,身上氣息一漲再漲,好似突然醒悟一般。
“現在楊軒已死,只要再殺了你這個異數,本王便將獨得這份機緣,困居一隅如你,永遠也不會明白,我將達到什麼樣的高度!”
“我不需要兄弟,自有無數麾下,爲我肝腦塗地,奉獻一切!”
“我不需要妻子兒女,屆時天下任我予取予奪,莫敢不從!”
“我……”
“你什麼都得不到!”
陸川微微搖頭,目光幽幽。
吱吱!
蠍皇爬到陸川肩頭,高舉前鰲,仿似示威般揮舞。
沙沙!
最後的蠍羣,蜂擁而起,直取楊辰。
“你弄這些臭蟲,即便殺了我,也得不到那份機緣!”
楊辰眉頭微蹙。
“不,我從來不需要什麼機緣!”
陸川冷漠搖頭,眸中悲色斂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殺機,“我只要你死!”
噗嗤!
話音未落,陸川屈指如爪,直接摳進左腿內,鱗甲自動退避,血光迸濺,在楊辰駭然神色中,生生挖出了一塊血肉。
緊接着,如法炮製,從右腿裡摳出了一塊血肉。
左手換右手,左臂肩頭一塊血肉被摳出,頃刻間渾身浴血,卻又在短短几個呼吸內止血。
甚至於,血漬還有倒流之象!
“這種旁門左道,根本困不住我!”
陸川右手一握,內勁吞吐,血肉化灰,露出其內三根赤紅色牛毛細針。
“血魄針專傷經絡,你就不怕經脈受損,從此永無突破之期?”
楊辰怔怔道。
他想不到,更想不通,陸川怎麼敢,怎麼能找到血魄針的位置,並且將之取出。
按理說,這邪門玩意一旦入體,幾乎就能直接隱遁於經脈之中。
莫說陸川只是一個半步先天,即便是先天宗師,若神識不夠強大,亦或是修爲境界不到,都找不到血魄針的具體方位。
哪怕是能憑藉深厚修爲,將血魄針封於一處,沒有特殊法門,也不可能找到具體位置,更遑論是直接逼出。
但陸川卻做了,而且成功了!
“呵……”
陸川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伴隨着細密的金鐵摩擦聲,鱗甲復原,護住了傷口,一雙眸子古井無波的散發着幽幽冷光,“像你這種人永遠不會明白,只爲現在而活的我,從未想過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