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狂風呼嘯，沙暴漫天，拳頭大的碎石翻涌而起，伴隨着沙塵盤旋，頃刻間融爲一體，化作這天災的一部分。
接天連地的沙塵，彷如末日天災，遮蔽了天地，又似拉開了地獄帷幕，令人亡魂大冒。
“啊……”
一聲慘叫，隊伍邊緣的一名武者，連帶着駝獸，瞬間被捲入沙暴之中。
令人驚怖的是，伴隨着無垠沙塵消磨，血霧在一瞬間崩散，森森白骨連半息都沒有堅持住，便化作沙塵飛揚而起。
“所有人聽令，收攝心神，勁力護體，不要慌亂！”
威嚴低喝中，滾滾雄渾威壓釋放開來，雖然不足以抗衡那恐怖天威，卻也能稍稍抵消，衆人心中的恐懼。
相較於天災般的沙暴而言，人力實在太過渺小，乃至微不足道。
數百人的隊伍看似龐大，可在天災沙暴中，依舊如螻蟻一般，禹禹前行，時不時有慘叫響起。
“大人救我……”
伴隨着外圍招募而來的武者，慘叫此起彼伏，一個個武者或駝獸被沙暴消磨成齏粉。
“哼！”
怒哼聲中，數道無垠光華瀰漫，竟是包裹了大半個隊伍，竟是擋住了沙暴侵襲。
但在光華範圍之外的人，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外圍武者死光後，很快就輪到了中間的精騎，縱然是歷經生死磨礪的鐵血戰士，在死亡面前，也很難做到無動於衷。
尤其是，這滾滾天災，深刻讓所有人認識到了自身的弱小。
“讓我進去！”
“大人，求求你了！”
“我不想死，我家裡還有……”
崩潰絕望的情緒，在隊伍之中蔓延，哭嚎哀求之聲不絕於耳，最終隨着大半中間之人消亡，才漸漸止歇。
但耳畔的沙暴嗚咽，彷如陰魂厲鬼的哭嚎，卻是久久不散，好似印入了骨子裡。
最中間的人，從起初的不忍到憐憫，再到麻木無視，眼睜睜看着半月來，朝夕相處的同伴，在短短不到半個時辰裡屍骨無存。
那一次次肉身崩散成血肉齏粉的恐怖一幕，久久難以忘懷！
“呼呼……”
直至周身壓力一輕，眼前天光大亮，所有人粗喘着氣，無不瀰漫劫後餘生之意。
即便，一直在衆半步先天強者的保護之下，可直面天災的恐怖壓力，依舊毫無保留的作用在了心神之上。
這種壓力，若非他們都是心志堅定的上三品武者，恐怕直接就崩潰了！
可即便如此，數百人的隊伍，此時也不過活下來了三分之一，不足一百五十人了！
“王爺，我們現在是直接過去，還是……”
林正峰老臉上難掩疲憊，目中卻閃爍着興奮之色。
“直接過去吧，不出意外，黃泉道已經開啓！”
楊辰看了看天色，面無表情的掃過衆人，最後落在一個面色陰沉，鬚髮皆白的老者身上道，“沈太傅，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了！”
“王爺放心，有老夫在此，那些賊子絕對不可能過去！”
那老者，赫然是當朝太傅，此前在上京城，差點殺死陸川的沈明湖，也是沈如暉的父親，沈無忌的爺爺。
“爺爺，你要小心！”
沈無忌有些不安道。
“哈哈！”
看着僅剩的嫡親孫子，那充滿剛毅和穩重的俊朗臉龐，沈明湖老懷大慰，沉聲道，“去吧，裡面有你的機緣，沈家的未來，都在你身上，不要讓我失望！”
“嗯！”
沈無忌深吸口氣，轉身跟上了已經準備妥當的隊伍。
“諸位，好好休息一番吧，不出意外，必將有一場血戰！”
沈明湖朗聲道。
“沈老放心，一羣亂臣賊子而已，俺老王還不放在心上！”
“哈哈，咱們以逸待勞，管他來的是誰，必死無疑！”
“可惜沒酒……”
數十名氣息雖然萎靡，可氣勢絲毫不弱，甚至沒有受到多少波及的武者，說笑一番，便各自取出恢復丹藥。
但他們沒有看到，沈明湖眼中一閃而逝的譏笑冷意。
更沒有想到，目標沒有等來，卻有一隊不下於他們的人馬，衝過了那沒有絲毫減弱的天災沙暴。
“胡魯圖！”
沈明湖面色陰鬱的看着帶隊而出，提醒魁梧，有如小山般的巨人。
“嘿，原來是你個老陰人在這兒等着！”
那巨人咧嘴大笑，露出兩排陶瓷般的森森白牙，彷如欲要擇人而噬的猛虎。
“胡魯圖，莫不是黃昏沙漠那個傳說中的沙盜之王？”
“怎麼會是這個怪物？”
“不對啊，看那些人的穿着，不像是沙盜啊！”
沈明湖身後之人，多半都驚疑不定的看着，這些不次於他們狼狽的數十人。
“你是武盟餘孽？”
沈明湖驚疑不定道。
“嘿嘿嘿，雖然老子很不喜歡餘孽這個稱呼，但老子確實是武盟之人！”
胡魯圖一抹關頭，瞪着銅鈴環眼，獰笑道，“重新認識一下，武盟魁首寅虎！”
“好好好，好的很！”
沈明湖深吸口氣，強抑驚怒道，“我們也算老朋友了，老夫在此，並非爲你們，若老夫放你們過去，你可願兩不相干？”
“哈哈哈哈哈！”
胡魯圖狂笑一聲，不無嘲諷道，“老陰人，你覺得可能嗎？當年，你家個老怪物，可是狠狠羞辱過我，而你……也配跟本座談交易！”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沈明湖面色轉冷，緩緩拔出了一柄暗青色長劍，寒聲道，“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走？”
“就憑你？”
胡魯圖不屑撇嘴，順手抄起背後巨大板斧，身形一閃，龐大身軀好似颶風一般，須臾到了沈明湖面前。
當！
斧劍交擊，金鐵錚鳴，火星迸濺中，一道人影翻飛而去。
“嘿嘿嘿，老陰人，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有一點長進！”
胡魯圖獰笑連連，目中嗜血之色大作，再次揮動巨斧爆喝，“死來！”
“殺！”
幾乎在同時，四道身影暴起，或狂暴無垠，或靈動詭異，或迅捷如雷，交織成凌厲無垠的鋒芒，將胡魯圖籠罩在內。
“這麼多玄兵？”
胡魯圖瞳孔一縮，想也不想的倒卷巨斧，狂嘯一聲，轟斬而起。
鏘！
刺耳轟鳴之中，雄壯身軀倒飛而起，卻見胡魯圖悶哼一聲，落地後連連爆退，一連踩出了十數個大坑。
“好傢伙，竟然埋伏了四個半步先天！”
胡魯圖面色猙獰，大手一揮，“上！”
話音未落，身後數十人齊齊擎出兵刃，殺向對面。
“殺啊！”
對面也不甘示弱，紛紛衝了上來，頃刻間戰做一團，捉對廝殺。
這些人，竟然無一例外，全都是一品絕頂武者。
略顯不同的是，跟隨沈明湖之人，近乎七八成，都是白髮蒼蒼的老者，似乎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即便如此，這些人卻各個都悍不畏死，似乎早已拋卻了一切。
事實上，正是如此。
在來之前，朝廷、演武院，乃至沈家或幾大勢力，都給出了極爲豐厚的條件。
無論是進入那處密地的名額，還是給予巨量資源，亦或者庇護家族昌盛，都是這些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之人無法拒絕的條件。
於他們而言，前路突破無望，沒有什麼，比照拂家族子孫更重要了！
“老陰人，死來！”
面對三名半步先天，其中兩人手持玄兵，胡魯圖怡然不懼，忘我拼殺。
另一邊，兩名半步先天強者，頃刻間便造成了沙盜和武盟餘孽熟人傷亡，最終被數名一品絕頂強者拼死攔住。
但不難看出，無論是胡魯圖，亦或是其手下之人，敗亡不過是時間問題。
只不過，這些人竟個個悍不畏死，一個個嗷嗷叫着，發出瘮人的嘶吼，與同樣不畏死亡的對手殺做一團。
雙方鏖戰正酣，誰也沒有注意到，昏暗的沙暴之中，一道瀰漫在金色毫光中的身影，彷如神祗般走來。
“嘿！”
一眼掃過全場，陸川目中冷色微閃，瞬間鎖定了沈明湖，肩頭虛晃間，不見如何動作，已然消失在原地。
但見一連串殘影，有如鬼魅般閃爍，須臾穿過大半個戰場，隱晦鋒芒乍起，在虛空中劃出一溜瘮人的淒厲破空聲。
錚！
可就在斬向沈明湖之際，刀鋒陡轉，彷如閃電彎折，須臾改換方向。
噗嗤！
刀光縱橫，一顆人頭沖天而起。
“陸川小兒！”
沈明湖激靈靈一個寒顫，旋即雙目血紅，瞬間撇了胡魯圖，縱劍殺向陸川。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保重！”
陸川看了眼有些錯愕的儒雅中年，面無表情的一擡龍吟刀，毫不猶豫迎向了沈明湖。
“哎！”
李東來嘆了口氣，目中複雜之色閃爍，轉身抖手甩出一蓬金針，再次殺向了那名半步先天強者。
他很清楚，若非自己是李月華的父親，陸川絕不會放棄，偷襲重創沈明湖的機會。
但也正因此，李東來的心緒，才越發複雜難明。
身爲人父，絕不願女兒跟着一個朝不保夕的亡命徒，卻又希望女兒幸福，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貼心人。
奈何，這兩點，陸川都不具備。
鏘！
刀劍交擊，金鐵錚鳴，刺目光華中，映襯着兩雙泛紅的猙獰眸子。
“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沈明湖鬚髮皆張，髮梢都好似泛紅，有如一頭髮狂的絕路雄獅，全然不顧破綻大開，一味的狂攻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