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霜。”黑衣人的聲音很冷，“跟我回去。”
雖然蒙着面，但聽聲音，黑衣人的年齡不會超過三十，一身打扮與鍾文第一次看見冷無霜的時候很像，連氣質都有七八分相似。
只憑第一眼的感覺，鍾文就判斷出眼前之人，應該也是隸屬於萬金樓的刺客。
“老師。”冷無霜的聲音裡，隱隱帶着一絲畏懼和驚慌。
“我知道你想報仇，不過訓練還沒結束，就擅自離開，你已經觸犯了萬金樓的規矩。”黑衣人“楓”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彷彿不帶一絲情感。
“我…”冷無霜想要反抗，但楓在她心目中積年累月形成的威嚴，竟讓她無法說出那個“不”字。
彷徨無措之際，她只覺自己的左手忽然被人捏住。
低頭看去，只見鍾文的右手將自己的左手輕輕握住，一股溫熱的氣息自掌心傳來，讓她感覺很暖，很溫馨。
“我不回去。”她鼓起勇氣，說出了心中的那句話。
楓的眼神之中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應該知道背叛萬金樓的下場。”
“我願意接受任何後果。”冷無霜看了鍾文一眼，語氣變得堅定了起來，“我不會再回萬金樓了。”
“是因爲這個小子？”楓看向鍾文，眼中透出凌冽之色，“你是我訓練的學生裡，資質最好的，沒想到居然也會犯‘爲情所困’這樣低級的錯誤。”
“不、不是這樣，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冷無霜滿臉通紅，連連否認。
“背叛萬金樓的人，只有死路一條。”楓的語氣已經冷到了極點，“我最後再問你一次，跟不跟我回去？”
冷無霜側首瞥了鍾文一眼，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了滿滿的支持和鼓勵，她堅定地搖了搖頭道：“我不回去。”
“失去你這樣一個有天賦的學生，我很惋惜。”楓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劍，“等你死後，我會讓他下去陪你，也算是做老師的一點心意。”
“我不想和你打。”冷無霜真誠地說道，“當初若不是你把我撿回萬金樓，我只怕早就餓死在路邊了，我不能對你出手。”
“身爲一個刺客，居然還心懷善念。”楓的臉上露出譏諷之色，“我果然是看錯了你，既然你不願意對我出手，那就去死吧。”
說着，他身形疾閃，手中長劍以快到幾乎難以被肉眼捕捉的速度刺向冷無霜。
同樣是萬金樓的刺殺術，在楓手上施展出來，卻比冷無霜要老練得多。
許是沒想到授業恩師真的會對自己下殺手，冷無霜並沒有能夠做出及時的反應，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眼看着楓的長劍離自己越來越近。
她竟然有種想要放棄人生的念頭。
反正仇也報了，我答應了他不回萬金樓，那就用這條命來履行諾言吧。
我此生已經沒有遺憾了，沒有遺憾……
想到身旁的鐘文，她沒來由的心中一痛，閉上了眼睛。
“噗！”
前方傳來劍入肉體的聲音，她卻並沒有感覺到疼痛。
睜開眼，只見鍾文並不偉岸的身軀擋在了自己跟前，而楓的長劍正狠狠紮在鍾文左肩上。
“你…你…爲什麼…”冷無霜大驚之下，變得語無倫次。
“無論他對你有再大的恩情，從刺出這一劍的那刻起，已經一筆勾銷了。”鍾文回頭看着她，面色有些蒼白，修爲相差太大，移花接玉也沒能完全轉移楓的劍勢，“從現在起，站在你面前的，只是個一心想要殺死你的敵人。”
冷無霜看着鍾文痛苦的臉色，心如刀割，眼角滾落兩行熱淚。
“無霜，你倒是沒有看錯人。”楓眼中難得露出了一絲讚許之色，“這小子還算有點擔當。”
“楓，你走吧，否則我真的會殺了你。”冷無霜看向楓的眼神之中，第一次露出了殺機。
“哦？那就讓我見識見識，這些日子以來，你的刺殺術有沒有長進。”楓臉上流露出不屑的神色。
下一刻，一股難以形容的寒意自冷無霜身上散發出來，將整個房間都籠罩其中，空氣都似乎凝結了起來。
“咦？”爲冷無霜氣勢所懾，楓的臉上露出一絲驚容，“有意思！”
緊接着，這對刺客師徒同時揮動了手中的長劍。
楓的刺殺術依舊老辣，然而，這一次他面對的，是曾經在上古時代留下過輝煌一筆的劍術絕學，鑽石靈技之中排在前列的必殺之術“奪命一劍”。
冷無霜腳踩“雲中仙步”，以分毫之差躲過了楓的長劍，幾乎同一刻，她的“奪命一劍”，也毫無阻礙地刺進了楓的小腹。
凌厲的劍招混雜着“太素玄陰功”霸道無比的寒冰勁力，讓楓在一瞬間失去了抵抗能力。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咳、咳…無霜…你、你一定會成爲當世第一刺客。”楓倒下的時候，臉上居然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哐當！”冷無霜的長劍掉下地上，她俯身趴在楓的漸漸冰冷的軀體上，嚎啕大哭。
“哭什麼，練了萬金樓的功法，我本來就沒有幾個月好活了。”人之將死，楓的語氣難得的溫柔了幾分。
冷無霜並不答話，只是痛哭不絕。
“小子，好好對她。”楓艱難地轉頭看向鍾文。
“你還好意思說。”鍾文瞥了瞥嘴，對於楓這種死到臨頭再來充好人的行爲，很是不屑。
“你懂什麼，身爲萬金樓的刺客，修煉了那種有缺陷的功法，必須依靠組織提供的藥物來維持生命，只能算是沒有未來的殺人機器。”楓不停咳嗽，說話已經十分勉強，卻彷彿打開了話匣子一般滔滔不絕了起來，“剛纔那一劍，我可以感覺到無霜修煉的不再是萬金樓的功法，可見已經她擺脫了組織的控制。”
“這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擺脫萬金樓，重獲自由的刺客。”楓的眼神回到冷無霜身上，仿如一個老父親在看待自己的閨女：“她值得擁有自己的人生。”
“鍾、鍾文，能不能救救他，救救他！”冷無霜回過頭，梨花帶雨地看着鍾文，聲音哽咽，“求求你…求、求求你！”
“哎！”鍾文搖頭嘆息了一聲，來到冷無霜身邊，遞給她一顆大回靈丹，“你先把這個吃下去，我替他看一看。”
“謝謝！”冷無霜乖乖吞下丹藥，鍾文讓她恢復靈力，說明是真的想要替楓療傷，所以事先提防一手。
“你應該慶幸，這個傻瓜剛纔對你留手了。”鍾文探了探楓的脈搏，從懷中取出一顆迴天丹，肉痛不已地塞進他的口中，“我這顆丹藥，可以讓你多活一段日子，不過你若是繼續修煉這門功法，終究活不過兩年。”
“兩年，比我預計的要多很多了。”楓也不客氣，直接將丹藥一口吞入腹中，“我已經地輪巔峰，再修煉也不會進步，練它作甚。”
不一會兒， 本已一灘爛泥的楓，在藥力作用下，居然站了起來。
“我走了。”楓的語氣重新變得冰冷，“我會彙報萬金樓，說你已經死在我的劍下。”
“謝謝。”冷無霜眼圈還有些泛紅，囁嚅道。
“不要虧待她，不然…”這句話是對鍾文說的，“我會回來找你的。”
說完，也不等兩人反應，楓的身影已經飄然而去，可謂深諳裝逼之精髓。
打輸了還能裝成這樣，這臉皮，了不起啊！
鍾文望着楓離去的身影，心中欽佩不已。
“你、你的手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冷無霜這纔想起鍾文爲了救自己而受傷，急忙關切道。
“沒事，已經止血了。”鍾文早已吃了大回元丹，又用金針封住手臂上的穴位，止住了血液外流，“過兩天就能恢復如初。”
“你又救了我一命，還救了我師父，這份恩情…”冷無霜看着鍾文，情緒起伏，語言有些混亂，“我怕是這輩子都還不起了。”
“欠了這麼大的情，是不是該乖乖聽我的話？”鍾文臉上露出壞壞的笑容。
“我…”冷無霜被他看得心亂如麻，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千言萬語，只匯成了一個字，她紅着臉，輕輕點了點頭，“嗯。”
他想讓我做什麼？
感覺鍾文的手輕輕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她的臉更紅了。
罷了，這樣重的恩情，無論他讓我做什麼，都答應了便是。
她這樣想着，放棄了一切抵抗的念頭。
“那麼，我要你忘掉從前的一切不開心。”鍾文笑嘻嘻地說道，“從今天開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快快樂樂地活着，只要你能夠做到，就算是還了我的情了。”
看着眼前這個俊秀少年無比燦爛的笑容，冷無霜感覺自己的心都化了。
這一刻，她知道，自己這輩子算是徹底沉淪，再也無法離開眼前這個男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