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魔一語既出，全場震驚，此刻所有人更是為此中的佛法折服。

  陰影魔這一句偈語卻是極為尖銳的反駁，尤其是對剛才燃燈古佛高高在上的姿態最好的駁斥，

  陰影魔所說的，菩提本無樹：菩提是個覺道，又有什麼樹呢？

  若有樹，那菩提就變成物，而有所執著。菩提本來什麼也沒有，你說你是佛法，你已經開悟了，但覺悟是個什麼樣子？是青色？黃色？紅色？白色？你且說個樣子出來，看看它是無形無相的。

  陰影魔又說的「明鏡亦非台」，也是從根本上就對燃燈古佛的佛法否定：

  你說心如明鏡台，其實根本沒有個台，若有個台則又有所執著，所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怎麼還要有個台呢？

  「本來無一物」：本來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一個樣子，也沒有一個圖，或一個形相，所以根本什麼也沒有。

  既然又沒有菩提樹，有沒有所謂的明鏡，那你燃燈古佛，又何稱自己為菩提和明鏡呢？

  燃燈古佛被陰影魔這偈語說的語塞，甚至有些窘迫，他卻又懼怕被一個魔物撅了自己的佛法造詣，咬牙罵道：

  「你這腌臢魔物，你懂個什麼佛法！休在這裡胡言亂語，若菩提非樹，豈有無上大道，若明鏡非台，心中豈有極樂世界？！」

  燃燈古佛屬實有些詭辯了，就是把佛法放在面前，因為有了無上大道，所有菩提樹存在；就是所有人心中有極樂世界，嚮往佛法，所以才能保持明鏡，反證了明鏡所在。

  雖然這聽來沒什麼毛病，但是若是正經思索，卻還是覺得不對。

  陰影魔輕笑一聲，如老僧一般，雙手合十，眼神低垂，沒有直接回應，只是輕誦一句，

  「燃燈佛祖，你著相了。」

  燃燈古佛瞬間瞪大眼睛，氣喘如牛，神情之中多了一分嗔怒，

  「你，我說了，你這腌臢魔物，休要再這裡毀佛謗法，你論一句佛法，那都是對我西天的羞辱，對佛法的玷污！」

  此刻，燃燈古佛的模樣極為詭異，沒有平日裡那過去佛祖的高風亮節和慈祥和藹，有的只是偏執於維護自己佛法造詣，和無端斥責魔物的優越。

  就連觀音菩薩和諦聽都聽出來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但是奈何燃燈古佛身份至高，無人敢對他提醒。

  然而，陰影魔非但不害怕燃燈古佛那猙獰質疑，他輕笑一聲，

  「燃燈佛祖，你適才所言，謂之菩提明鏡，卻是心有掛礙，顛倒夢想，還是那句話，著相了。

  心本不生不滅，遇境似有境滅還無。心之所以有掛礙、有塵埃，只是因為，心對世界萬事表面的相有所住。

  故人會有煩惱，進而產生貪嗔痴，無法明心見性，得到真正的自在，此乃菩提樹下開悟，雖曰菩提，亦無菩提。

  豈知心無所住，無所掛礙，即是無心無塵，無心無塵，此乃明鏡，亦無明鏡。

  故，既入真道，名為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雖名無上大道，實無真道，無菩提，無明鏡，亦異無極樂世界。

  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執迷於菩提明鏡，執迷於所持佛法大道，執迷於靈山之土，

  此為，著相！」

  燃燈古佛聽著陰影魔的話，卻是越發覺得心中氣血翻湧，

  陰影魔所言，直指自己內心深處之魔！

  他在說自己執迷於證明菩提，證明開悟，卻根本沒想過開悟之事，即是無惱無怒，無嗔無爭，而自己爭著證明菩提，就已經失去了菩提；

  而自己口稱自己心乃明鏡，又說極樂淨土存在，所以淨土即是自己心中的明鏡，陰影魔卻直至核心，自己只不過是在貪婪傲慢的宣布淨土是心中明鏡，卻根本不知道明鏡乃是無心無塵，

  既然是無心無塵，那又談何又淨土可言？

  更絕的是，既入真道，名為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

  此句，直接以道法，破滅佛法，

  直接就說燃燈古佛雖然所謂的自認佛法至上，但是實際上真正的得道其實就是毫無所得。

  燃燈古佛根本無法回絕，因為這與佛法相通，

  所謂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自己著相而痴迷於證明和宣布自己的菩提與明鏡，卻恰恰被陰影魔幾句話擊中了所有心魔，

  燃燈古佛越聽越氣，越氣越想，越想越急，越急便越發怒火攻心，越怒火攻心他越想駁斥，卻又驚慌地發現自己，

  執迷不悟了！

  燃燈古佛欲開口，卻只是開口瞬間，心血湧上心頭，直接怒噴一口金血！

  「噗！」

  「燃燈佛祖！」

  「佛祖！」

  觀音菩薩和諦聽趕緊迎上去，扶住燃燈古佛，他們心亂如麻，為什麼一個陰影魔的佛法如此精深，就連燃燈古佛都被論道論得吐血了！

  燃燈古佛臉色蒼白，神色難看，站在當空之中卻顯得如風燭殘年一般，心中之病，早已經是湧上心頭。

  他本該是那登臨無上寶座，過去無上佛祖，當年燃燈古佛在過去時為釋迦牟尼佛授記，預言他未來將成佛，還是燃燈古佛把如來佛祖度入西天的！

  現在的自己在西遊之中，卻屢屢失敗，更是在多次西天動盪之中，逐漸產生了心魔，

  他開始懼怕，惶恐，害怕西遊時代現在的巨變，發現一切事情已經脫離掌控，

  也就是說，燃燈古佛在害怕面對未來。

  當過去佛懼怕未來之時，就意味著，這種未來已經成了他的心魔。

  燃燈古佛親自出馬，想要抓走孤揚和陰影魔，本質上就是在這種對未來的惶恐之中推動的，

  他也想要快刀斬亂麻，用一切手段將一切推回正軌，讓事情恢復過來。

  然而，今天與陰影魔論道，卻被陰影魔道出自己著相，道出自己心有掛礙，明鏡染塵的事實！

  陰影魔微微一笑，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承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