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起吃了晚飯，顧豔想留他們在這邊住一晚，水萱卻搖了搖頭，“這裡的一切都會讓我想起繼姐，至少回去了，心裡不會有這麼空蕩蕩的失落。”
他們走出西餐廳的大門，有位婦女正好抱着一個嬰兒進來，樓水萱愣住了，轉過頭呆呆地看着，皇甫肅微微悲痛，摟過她的香肩，“走吧。”
樓水萱怔怔地看了會，直到婦女的身影消失在某個轉角，她才挪動腳步往前走。
“水萱，孩子的事你也別放在心上了，主要是吃好穿好睡好，照顧好自己，別讓你繼姐在天之靈還要爲你操心。”顧豔牽過她的手輕聲安撫。
樓水萱懂事地點點頭，眼角流下一行淚。
回到維婭豪灣，不一會兒水萱就睡着了。皇甫肅輕輕替她蓋上被子，拿起文件悄聲出去。
睡夢中的樓水萱時寐時醒，狀況很不穩定。她一直在做夢，有時候夢見孩子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她面前，有時候又夢見他鮮血淋漓的屍體，這麼折騰了很久，她終於驚嚇中醒來。
“肅。”她下意識摸了摸牀邊的位置。
大牀空蕩蕩的，沒有皇甫肅的存在。水萱開了燈，發現偌大的房間只有她一個人，她下了樓，無助地張望，“肅，肅！”
“小姐，你找少爺？他出去了。”阿欣小跑着過來，替她披上一件毛毯，“小姐先回房間等着，我給你打電話，這裡風大，小心着涼。”
“我自己聯繫他。”樓水萱拿起一旁的固話撥通皇甫肅的號碼，過了會，皇甫肅接起，另一邊是熱鬧非凡的聲音。
“你在哪？”樓水萱小心翼翼地問。
“水萱，你怎麼醒了？”皇甫肅的聲音有些朦朧，他努力讓自己恢復清醒的意識，“我在應酬，現在回去。”
“你忙你的。”樓水萱剛想掛電話，聽筒傳來一個嗲聲嗲氣的女音。
“皇甫總裁，你在幹嘛呢？人家想敬你一杯。”
樓水萱一聽，心裡悵然若失，“沒什麼事我先掛了。”
今晚皇甫肅去處理公司的文件，剛好遇上公司週年慶，就請全公司的人去外面high，這段時間他不在，很多支持他的人一直默默地堅守崗位，沒有隨着一些董事煽風點火，他本來想好好好感謝他們，沒想到讓水萱聽到這樣的聲音，怕是誤會了。
“我有事先走了。”皇甫肅掛了電話，站起身往外走。
“怎麼回事？總裁難得出來一趟，不多玩玩？”有人問道。
“實在抱歉。”皇甫肅拉開門走出去。
所有人見他臉色陰沉，猜想可能是公司出了什麼事，也就沒過問，隨着他了。
皇甫肅回到維婭豪灣，樓水萱正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看着他，皇甫肅一臉歉意，“對不起寶貝，回來晚了。”
樓水萱搖搖頭，卻聞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和酒味，心裡難受極了。
她原本以爲皇甫肅會一直愛她，視她如珍寶，可是仔細一想，男人也需要激情和關愛，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包容她，遷就她，忍讓她，水萱沒想到他也會有壓力的時候，外面那麼多鶯鶯燕燕，花花蝶蝶，他怎麼會只繞着她這麼破碎的女人團團轉呢？
“水萱，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皇甫肅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奇怪，沒發燒啊，難道是做噩夢了？
“你去洗澡吧，水替你放好了。”樓水萱淡淡地說完，起身走回臥室。
皇甫肅聞了聞自己身上的香水味，猜想她可能誤會了什麼，一把抓住她，“水萱，今晚是公司的週年慶，我敬了幾個董事一杯，但是我沒和別人亂來，你要相信我，你聽到的那個聲音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叫徐偉婷，我跟她什麼事都沒有。”
他慌張地解釋，一心只想讓她相信他。
樓水萱拿開他的手，“沒關係，公司的事是應該放在首位。我去睡了，你洗完澡也睡吧。”
她悵然若失地上了樓，皇甫肅忽然有些惱恨自己，要是回來之前細心留意就沒事了，大不了在外面洗個澡，現在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從浴室出來，他鑽進被窩裡將她抱緊，“水萱，才離開你沒多久，感覺又很久沒見了。”他貪婪地摟着她。
水萱知道他只是去應酬，可是想起那些場合，她就沒辦法不亂想。
“睡覺吧。”她硬是拿開他的手，不想聞到他身上的氣味。一聞到她就會胡思亂想。
皇甫肅下意識再次將她抱緊，他在她的耳邊喃喃地說，“沒有抱着你，我睡不着。”
“我忽然覺得有點冷，不知道是心裡還是身體。”水萱茫然地說道。
皇甫肅將她摟得更緊，“有我在，不管是哪裡，都會溫暖起來的。”
樓水萱背對着他，任由着他抱着，一整個晚上她都睡不着，腦海裡除了那個嗲聲嗲氣的女音，她再也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不該想什麼。
在她的印象裡，皇甫肅爲了證明愛她，是不會去那些地方的，更不會和任何女人親近，他是不是覺得她以後不會生孩子了，所以不喜歡她了？是不是這段時間她的自暴自棄和發神經讓他累了，想重新找一個溫暖的懷抱？
樓水萱越想越煩躁，以前需要摟着皇甫肅才能睡着的她今晚怎麼也睡不着了，過不了多久，她就聽到皇甫肅輕輕的鼾聲。
他睡着了，是不是很累？樓水萱忍不住轉過身，目光落在他的臉上。這幾年的時間將這張臉打磨得更加英俊帥氣，她伸手撫摸他的臉，睡夢中的皇甫肅下意識將她的手牽緊，放進被窩裡，樓水萱努力地記住這張臉，心裡下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早上，皇甫肅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
皇甫肅輕手輕腳地起牀，電話接了一個又一個，可以知道公司的事很多，也很忙，皇甫肅本來就抽不開身，現在還得來來回回從維婭豪灣處理完文件帶去公司，召開會議，她的心裡越來越不好受。
“肅，以後你按時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了，我只要每天等你下班回來陪你吃晚飯，心裡就滿足了。”樓水萱等他講完電話，才把想法告訴他。
皇甫肅沒想到她醒了，高興地將她擁入懷中，“我們的水萱怎麼越來越懂事了？可是我不忙，也不想去，我只想好好陪你，只要你開心了，我做什麼都願意。”
“可是，我怕你有一天累了，倦了，會覺得我是你的負擔，沉重得讓你喘不過氣來，到時候你會覺得我不能生孩子了，對你來說更像是累贅，那時候你再說不要我，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樓水萱將心裡的想法說出來，眼裡閃着晶瑩的淚光。
“你怎麼會這麼想？”皇甫肅輕輕地嘆氣，將她抱緊，“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了，怎麼可能不要你？就像沒有這張證，你還是我皇甫肅這輩子最喜歡的人。”
“可是……”可是她還是會擔心，還是會胡思亂想，還是怕有變數。
皇甫肅見她欲言又止，輕聲安慰，“寶貝，這個月我選個時間，我們把婚禮辦了，雖然領了證，但是沒辦婚禮，沒有給你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我的心裡總是過意不去。我要把你風風光光地娶進來，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皇甫肅的女人。”
“嗯。”樓水萱依偎在他的懷裡，空洞的內心終於有一絲安穩。
“那我在家陪你，你接着睡，現在還早。”皇甫肅輕聲哄道。
“不用了，你先去一趟公司吧，待會我吃完早餐，想和阿欣到處走走，散散心。”樓水萱爲了不讓他擔心，硬是這麼說，其實她一點都不想出去，只想窩在房裡什麼事都不做。
“真的？”見她終於有些起色，皇甫肅高興都來不及。
“嗯，所以你去吧，不用管我了。”樓水萱儘可能不讓他擔心。
皇甫肅見她這麼說，只好收拾文件去公司一趟。
樓水萱待在房間很久很久，才和阿欣去樓下的花園散散心，她和阿欣敞開心扉，“我現在沒工作了，又沒有親人，沒有孩子，是不是你們都覺得我很討厭？”
“小姐！你在亂想什麼！”阿欣被她嚇了一跳，絞盡腦汁安慰她，“你現在有少爺養着，身體又沒完全康復，要份工作幹什麼！再說了，沒有孩子，以後再生就是了。少爺和我們都是你的親人啊。”
“你不懂的。”樓水萱痛苦地說。很多事下人怎麼會明白。有時候連她都弄不懂自己了，何況是別人呢，她想找人傾訴，卻發現沒人懂她。
“小姐，你有什麼心事跟我說，我會盡力替你分擔的，如果少爺不能理解你，就讓我來讀懂你的心，只要你不自暴自棄，你會發現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等着你，你不能一直生活在過去。”阿欣費力地安慰着。
“我現在，是生活在過去嗎？”樓水萱失魂落魄地問道。
“你現在完全沉浸在痛苦中，無論我們旁人怎麼拉你，拽你，努力地逗你開心，你都不聞不問，這麼下去身體早晚會垮掉的，你就算不爲自己想，也要想想少爺啊，他每天這樣來回奔波，忙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爲了你，他一直扛着所有的痛苦，以及公司那些老董事的非議，他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你開心？”阿欣繼續勸道。
“我就是這麼想，心裡才覺得愧疚。”樓水萱總覺得他欠了皇甫肅太多太多，這些已經不是用愛就能償還的了。
或許，她有必要離開這個地方，幾個星期也好，幾個月，或者幾年……
只要不再成爲所有人的負擔，不再讓所有人都活得小心翼翼緊張兮兮，所有的痛苦，還是她自己扛吧。
晚上和皇甫肅吃完飯，她替他添了飯，又添了湯。
“肅，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她替他夾了菜，面帶微笑地看着他。
皇甫肅覺得有些不對勁，語氣變得很小心，“水萱，你是不是怪我回來得晚了？對不起，臨時美國分公司的代理總裁過來，和我洽談些商務，耽誤了半小時。”
“不是。”樓水萱搖搖頭，“我想通了，我不能再讓我自己的悲痛影響你們所有人了，從今天起，我不想再做所有人的負擔了。”
“傻瓜，你在想什麼呢？”皇甫肅寵溺地摸摸她的腦袋，舀了一勺湯遞到她嘴邊，“小心燙。”
樓水萱一口口喝下。
皇甫肅第一次發現她的胃口這麼好，他的心裡欣慰很多，“水萱，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千萬別再想這種傻事了，你不會是任何人的負擔。你是我的天，是我窮盡所有都想努力撐起的晴天，沒有你，我的世界就會陰霾一片，答應我，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嗯。”樓水萱乖乖地點頭。
吃完晚飯，洗完澡，樓水萱早早地上了牀。她撒嬌地伸出手討要皇甫肅的擁抱，皇甫肅下意識將她抱得更緊，心裡卻忍不住輕輕嘆氣，怎麼現在的她會變得這麼沒安全感呢。
“肅，今晚答應我一件事好嗎？”她擡起臉龐，雙眸寫滿憧憬。
“好，你說，不管什麼事我都依你。”皇甫肅摟着她輕聲呢喃。
“我想要今晚，你抱着我睡，不要鬆手，要很用力很用力的那種。”樓水萱期待地看着他，皇甫肅吻了吻她，“我還以爲什麼大事，小傻瓜。”
他緊緊地摟着她，這一晚，他至始至終都沒有鬆開過手，樓水萱在他的懷抱裡滿足地睡了最後一個覺，第二天醒來，樓水萱裹着被子坐在牀上看他，從浴室出來的皇甫肅衝着她笑，“你笑起來真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