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猶自懊悔中，汪賢達說話了，不似剛纔的調調，滿臉的絡腮鬍須間，一雙眼睛凌厲而莫測。
那次在新世紀吃飯的時候，他似乎也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只是這一次他提到了雲啓航。
夏雪的心，再一次沉入谷底，被人窺破了難堪的一幕，也或許是別的原因。
她不敢仔細地琢磨，有些事情深挖下去，讓人想死的心都有，就像林騫。
如果林騫真和宋莉好了，如果林騫不苦戀糾纏自己，白雪華不會舉辦那個聖誕宴會，也不會專門請林騫的副市長媽媽來，以此揭開他的身份。
她好不容易纔活下來。
“汪先生，你說的那個人，我不認識。”
聽到這個答案，汪賢達臉上卻沒有任何的情緒，只是望着她。
夏雪低了聲音：“對不起汪先生，我事先不知道你的身份，顧瑜也沒說，我們是家小店，請不起你這樣的攝影師，你看……”
“我這個人從不幹半途而廢的事，更沒有被哪個老闆炒過魷魚，想讓我走的話，恐怕付出的代價要比用我的代價多的多。”
說這話的時候，汪賢達狀似無意地打量了下她們的服裝店，似乎在估價。
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夏雪戰戰兢兢地看着他，“那麼薪水……”
“薪水的話，等你們的旗艦店上了軌道，按照盈利高低再說吧，我這人是不願吃虧，但也不會讓別人吃虧。”
夏雪想起MSN上的普利茲克，怎麼想怎麼覺得這兩人異曲同工，而且又好像認識。
店長這一杯咖啡泡的時間特長，端着過來的時候，汪賢達已經重新回攝影棚了。
她愣愣地看着夏雪，“夏雪你沒說請他走？”
“他說炒他魷魚的話，要賠毀約費。”
“啊？要多少？”
“恐怕把服裝店賣了都賠不起。”
我的天啊！店長端着那杯咖啡，石化了老半天，最後也沒說什麼，端着咖啡去攝影棚了。
下午下班的時候，玫瑰在店長辦公室裡，就把夏雪給告上了，臨末了，非讓她請晚餐不可。
“夏雪你這隻鐵公雞，害我們服裝店損失了一盒萬寶路，不行，要罰你，一定要罰你！”
夏雪是想請吃飯的，一來早回到雲家也沒用，雲啓航差不多半個月沒有消息了，她不願意一個人面對一棟大房子。
二來，她確實是太小氣了，玫瑰鬧騰也不是一兩天了。
可是，她沒錢。
昨天晚上咬咬牙拿出的300塊錢，全部交成律師事務所的定金了，她口袋裡一塊錢都沒有。
“玫瑰，今天不行，我要去醫院看我爸爸。”
玫瑰當即蔫兒了，自己太不善良了，夏雪爸爸還躺在醫院裡呢，自己居然還敲夏雪竹槓。
“要不，我和店長一起去看看你爸爸？”
於情於理，好像都得這樣做，她們同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個禮數要說早該要盡了。
“改天吧，玫瑰，今天我有點兒事兒。”
夏雪並不想去醫院，汪賢達的提醒，讓她心裡提心吊膽的。
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謊言，與雲啓航的關係，遲早會大白於天下，屆時……
夏雪不敢想下去了，就連跑出服裝店，過了一條街上了車子，她仍舊下意識地捂着腦袋。
頭痛，胃也痛，她難過得歪在椅背上，面色蠟白。
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那個女孩子冷汗涔涔，似乎很難過。
“夏小姐，要去醫院嗎？”
夏雪勉強擡了下頭，“不用，找個藥店停下吧。”
在路邊的藥店裡，買了一瓶胃舒平，很便宜的一種胃藥，只需5塊錢，她隨即服了兩片兒，到雲家的時候，居然慢慢地好了。
院子裡停了一臺箱型麪包車，像極了大腕兒明星們的保姆車，黑色的外漆，就算是黃昏夜色，都鋥亮而耀眼。
這算是豪車了，難道……雲啓航回來了？
夏雪也顧不得頭痛了，三步並腳步跑進客廳去，客廳裡赫然立着一大堆的人。
清一色的酒紅色制服，白襯衫，藍白相間的蝴蝶結，一看就是名店裡的高級服務。
一位身穿白色西服像是主管一樣的男士迎上來，微微彎腰與她打招呼。
“您好，夏小姐。”
唯獨沒有云啓航，這是幹什麼？
“夏小姐，雲先生託我們服裝店來爲您訂製衣服，我姓王，請多指教。”
客廳裡，擺放了兩排的服裝，吊牌上全是英文，除了香奈兒的牌子，別的她一概不懂。
夏雪纖細的指尖兒，在一排排的衣服上流連，在他無聲無息消失了半個月後，突然以這種方式出現。
眼睛微微發酸。
管家一如既往地冷漠，就像他的主人。
閔姨經微微紅了眼圈兒，訕訕道：“要不，夏小姐先洗個手吃飯？吃完飯我們慢慢挑、慢慢選。”
她是沒忽略掉那孩子臉上的蒼白，好像是病了一般。
“不，我現在就要選。”很急切，夏雪回頭看了一眼管家，“雲啓航沒有回來，對不對？”
管家垂着腦袋點點頭，閔姨也低着頭，不願再看那孩子的眼睛。
沒關係，沒有關係的，夏雪的雙眼忽然亮晶晶的，頭也不痛了，胃也舒服了。
半個月來，他甚至連手機都不通，忽然讓人送來了這麼多的衣服，爲了彌補離家的爽約，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夏雪無從考究，也沒那個心思計較。
現在的她，就像忽然得到聖誕老人的禮物一般，忘卻了之前的種種痛苦，甚至有些歡天喜地，觸摸着那一排排的衣服。
“還喜歡嗎？”
忽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從樓上傳來，語氣溫和，不見人就能想象到她的笑意。
似曾相識，夏雪低着頭，指尖兒拈着衣服標籤，因爲用了力而微微抖動。
王君暉，她怎麼會來這裡？
她不應該是和雲啓航，正在桃花源地神仙眷侶嗎？
“其實，這些衣服都很漂亮對不對？”
王君暉淺淺地笑着，絲毫不在意夏雪的沉默，反而挑高了眉梢，笑的更加愜意。
“挑花了眼吧？夏雪。”
咚咚咚……清脆而
響亮的高跟兒鞋聲，由遠及近，夏雪終於擡起頭，王君暉已經停在一樓的樓梯口。
仍然是一襲的黑色套裝，披着金黃色的波浪鬈髮，經典的美女造型，卻怎麼也不讓人覺得落入俗套，反而更加地靚麗奪目。
就像雲啓航，永遠是一襲的黑，仿若古希臘雕刻畫裡走出來的至尊王子，幾千年的潮流演變，卻抵不過他氣質亙古。
“王小姐，”夏雪奇怪地看着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太詭異了，這樣一對的戀人！
王君暉笑，不是諷刺，不是輕蔑，而是那種燦爛如陽光般的笑。
儘管她知道她從不是這樣溫和親切的人，就像她知道她永遠不會拿自己當朋友一樣，可是，她就是沒辦法恨她。
“啓航說要給你訂製服裝，我當然要來了，”王君暉說，“夏雪，我記得給你說過吧，我很懂服裝的。”
轟，夏雪心頭似有什麼倒塌，剛纔的歡喜雀躍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歡喜，又爲什麼突然失落，雲啓航這個人，本就討厭她的啊，就像她也討厭他一樣。
他們，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某種不可理喻的契約，硬生生捆綁在一起的冤家！
相互厭憎，卻又相互依戀。
她沒有他不行，她爸爸會死掉，他沒有她，似乎也成不了某種她不知道的事情，譬如說他的青梅竹馬……王君暉。
“夏雪，”王君暉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與她一同立在一排排的服裝前，她本就高挑，更加顯得夏雪的荏弱，“我幫你慢慢挑。”
夏雪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會有訂製服裝，這個王君暉，大概是又惹雲啓航生氣了，送禮物給她，無非是激起王君暉的妒忌。
這一對戀人，明明愛得死去活來的，卻又似乎相互傷害，讓人看着傷心加揪心。
不過，這是有錢土豪們的情趣也說不定，畢竟，平平淡淡的愛情，太沒有意思，也太容易夭折，就像自己和林騫。
而自己，就是她們之間愛情的調劑品，壞女人，第三者。
可是，她無法拒絕！
“閔姨，你做了什麼好吃的啊，我肚子餓了。”
夏雪對閔姨說。
“好勒，夏小姐，我今天給你做了煎餅盒子，小米粥，別提有多好吃了，我這就端到餐廳。”
閔姨邁着小碎步顛顛兒地走了，似乎對夏雪想吃自己做的晚餐特高興。
王君暉似乎很驚訝：“夏雪，你不挑衣服了？”
“挑，我爲什麼不挑啊，”夏雪向前，越過那一排排服裝，向餐廳走去，“我吃完飯再挑。”
“還吃完飯，你知不知道人家服裝店的人等了你多久？”
夏雪頭也不回：“雲啓航會付錢的，不是嗎？”
她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利用價值，雖然難堪，儘管不齒，何不任性一回！
這樣更逼真，雲啓航高興了，說不定會多給自己一些遣散費。
夏雪甚至爲自己的創意，而沾沾自喜起來，身後的王君暉被氣的半天不說話。
火冒三丈了，嗯，要的就是這效果！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