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才一回到雲家，便飛跑到洗手間，把胃裡的食物吐得乾乾淨淨，甚至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她抱着馬桶，直吐得眼淚汪汪，渾身無力。
是的，她又演了一場戲，在玫瑰面前就像真的被冤屈了一樣，只有顧瑜偷偷抓住她的手，暗暗給她以力量。
可是一回到雲家，那種恐懼便直襲二來，怎麼可能，她怎麼可能當做什麼事兒都沒有。
雖然雲啓航不在家，但並不代表他會放過自己，如果他也當真，他會不會殺了自己。
“夏小姐。”閔姨在門外拼了命地打門。
夏雪勉強起身，收拾了一下妝容，還好，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拉開門，衝閔姨微微一笑，“我沒事兒，可能吃壞肚子。”
“唉喲，夏小姐你可要小心點兒，看看都收成什麼樣兒了。”
管家垂手立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她。
這可不是他的作風，管家這個人，一向是垂着腦袋的，就算雲啓航不在家，他也絕不會這樣看着她。
夏雪想，自己要不要先認個錯？
可是，她給誰認錯去，那個雲啓航，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我去書房了，閔姨給我煮杯咖啡吧。”
“你能喝咖啡嗎？”
閔姨在她身後追着問。
“能。”
夏雪已經拉開書房的木門，回頭，管家從她身後越過，替她大開房門。
書房裡很暖，像是提前開了暖氣，地上鋪着厚厚的長絨地毯，踩上去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夏雪乾脆脫了棉拖，赤腳踩在地毯上，長長的絨毛埋住了腳背，暖暖的，就像昔日爸爸的手掌愛撫着她。
夏雪又想哭了，爸爸，拜託您快點兒醒過來吧，好累，女兒真的好累！
“夏小姐。”管家在背後打斷她的悲傷。
“傅叔，你說吧。”
傅管家想了想，終究把到嘴角的話嚥了下去，後退兩步……
“夏小姐，我在門外侯着。”
管家說完，轉身退了出去，並替她關上書房門。
夏雪打開電腦，上了MSN，普利茲克的頭像亮着。
而她只是瞪着電腦發呆。
算了，認錯就認錯，又死不了人，大不了受懲罰而已，多少次她都挺過來了。
拿出手機，她開始撥打雲啓航的號碼，仍舊是無人接聽。
要不，發個短信過去？
正在猶豫間，書房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踢開，夏雪只覺得一團黑影突然籠罩而來，眼前一黑，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夏雪左側面頰已經結結實實地捱了一記耳光……
夏雪本能地扶着桌子，身體仍不免歪了幾下，桌上的電腦也隨着搖晃。
她看見普利茲克的頭像，忽明忽暗，就像沙漠裡的海市蜃樓。
普利茲克的頭像，是一座建築的縮影，她一直看不懂那建築，只覺得一副毫不現實的工筆畫。
“夏雪，知道爲什麼捱打嗎？”
白雪華猶自喘着氣，仍舊舉着巴掌的手臂搖晃來搖晃去，矛盾極了。
“知道。”夏雪雙手抓住桌角，看着不斷閃爍着的普利茲克的頭像。
白雪華倒吸了一口氣，好大一會兒……
“那你就是不覺得冤了？”
“是。”夏雪仍舊是那種淡淡的語氣。
啪……話音一落，白雪華掄起巴掌，在她右臉摑了一巴掌，力道之大，夏雪再也支持不住，撲通一下倒在桌角兒……
脣角鹹腥鹹腥的，似乎是流血了，可是
她腦袋暈得厲害，絲毫沒感到痛。
也好，也好，這樣子的懲罰，她倒是心安理得了。
她正愁找不到雲啓航認錯呢，白雪華就來了，她的懲罰雖然狠厲，可相較於雲啓航的折磨，她好過許多。
所以……
“謝謝媽媽。”
她艱難地爬起來，想擡頭看白雪華的，可是太暈了，暈得她想吐，只得半爬在桌上，半眯的眼睛下，是普利茲克一閃一閃的頭像。
這個人，要發文件就發過來唄，幹嘛一直閃啊？
“夏雪，你竟敢、竟敢……”
白雪華的暈眩不比她的輕，她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了，扶着牆壁不住地發抖。
有人止不住地哭泣，是閔姨，她慼慼艾艾地看着夏雪，好幾次都想衝過來保護夏雪，被管家死死拉住。
“夏雪，你竟敢如此大膽，你這樣子是要毀掉啓航嗎？”
白雪華終於平息下來，狠狠地質問她。
夏雪只覺喉頭乾澀，她想喊出來的，可是她喊不出，就像每每的午夜夢迴，被噩夢糾纏，那種的生不如死。
“夏雪，你說，你給我說說你到底想幹什麼？”
白雪華走到她面前，一把拉起她的衣領，用力搖晃着她，狠狠地，只想掐死她。
她第一次後悔了，她居然把這麼危險的女孩子娶回家給自己兒子，她當初真是鬼迷心竅了。
“媽媽，雲啓航呢？”夏雪終於吐出這幾個字。
一張嘴巴，就連耳朵都在痛，脣角仍舊流着血，不斷地涌出來，灑在雪白的地毯上，彷彿雪中紅梅。
紅的耀眼，紅的悽美而悲傷。
閔姨的眼淚掉得更兇了，可憐的孩子啊，她究竟犯了什麼錯，夫人竟要如此狠毒地懲罰她！
“你還有臉問啓航？”
白雪華終於鬆開她的衣領，夏雪本就虛弱，再次支撐不住，頹然倒在地毯上。
她不想起來，就那麼狼狽地趴着，她知道遲早是要來的，在火鍋城面對玫瑰的質疑，那只是小小的風波。
而云家，才真正是自己的劫難。
她說：“我想見啓航，向他當面認錯。”
“認錯？你以爲認錯就好了嗎？”白雪華一想起兒子，也不免落下淚了。
半個月了，自己的兒子就像邁進了地獄，那種煎熬困苦，每每讓她驚心得看不下去，只好躲在走廊裡偷偷地哭。
她已經過了不惑之年，還要忍受如此的痛苦，可是這個夏雪……
夏雪忽然爬過來，抱着白雪華的雙腿，拼命地搖晃，眼淚流水一般流淌。
“媽媽，我想見啓航，就讓我見一見啓航吧。”
她哭着求她。
“見他？你害他害得還不夠嗎？居然和顧瑜搞在一起，你到底按的什麼心？”
“沒有，媽媽，我沒有，和顧瑜只是個誤會。”
“誤會？夏雪你還想狡辯嗎？當我什麼，兩三歲的小孩子嗎？”
“媽媽，沒有，我沒有，讓我見啓航，我想見他，我是真的想見他，嗚嗚……”
夏雪哭得聲嘶力竭，眼淚和脣角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整張臉慘不忍睹。
白雪華心裡更加地痛，終於蹲下來，顫抖着手，去替她擦拭臉上的血淚。
“痛嗎？孩子，媽媽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不重，媽媽，一點兒都不重，是夏雪該打。”
夏雪抓住白雪華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眼淚自她指縫兒漏出，大顆大顆地，每一滴都浸滿了悲傷。
白雪華也哭，直到夏雪撲進
她的懷裡，相擁而泣。
“傻孩子，你怎麼不反抗啊？臉都腫了啊。”
白雪華回頭，傅管家早準備好了冰塊，覆在夏雪的臉上。
“夏雪啊，以後不準再和顧瑜親近，聽見沒？”
“我知道了，媽媽，可是啓航在哪裡？我想見他。”
夏雪雙眼含着淚，一眨不眨地看着白雪華，可是她看不到她眼中的任何情緒。
“啓航出差了，該回來的時候他自然會回來。”
白雪華站起身來，與夏雪拉開距離，再次恢復了往常的高貴和冷漠。
“真的是出差？而不是和王君暉私奔？那他爲什麼不接電話？”
“你這傻孩子，和那個王君暉有什麼關係，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早點兒休息吧。”
白雪華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談，轉身就要走，哪兒曾想被夏雪死死拉着不放……
“媽媽，無論如何讓我見啓航一面，求您了。”
夏雪仍是哭得厲害，也不抹眼淚，任由淚水流淌滿臉。
白雪華皺眉：“管家，快拉開她。”
管家過來，用力掰開夏雪的手，夏雪痛得直吸氣，卻仍舊哭着求她……
“媽媽，夏雪求您，讓我見啓航好不好？嗚嗚……”
白雪華幾乎是逃難一般，飛快出了書房，經過客廳的時候，多看了一眼同樣哭得傷心的閔姨，終究沒說什麼，匆匆出了客廳。
直到院子裡響起汽車的引擎聲，夏雪才停止了哭喊，管家跑出去送白雪華去了，她就那樣跌坐在地毯上，聽着院子裡的聲音漸漸消失。
閔姨端了一盆熱水過來，仍舊流着眼淚，拿毛巾輕輕擦拭着她的臉。
“啊，好痛！”正發愣的夏雪被擦痛而驚醒，不由輕聲哀叫。
“對不起，夏小姐，我弄痛你了。”
閔姨趕緊地放輕了動作，只是她已經夠小心了啊，想像得出被夫人打得有多重。
“沒事兒沒事兒。”
夏雪反過來安慰閔姨，忽然想起了什麼，推開閔姨，想要起身到電腦旁，雙腿一軟，渾身疼得幾乎跌倒。
閔姨趕緊扶住她，讓她坐下來。
普利茲克的頭像仍舊閃爍個不停，夏雪點開，居然出來一大串兒的留言……
怎麼不說話？
你在幹什麼？
問你話呢？
該死的你啞巴了……
每一行都是寥寥幾個字，霸道中透着焦灼和不安，最後一句留言竟是……
夏雪，求求你，快回話！
夏雪的眼淚再次洶涌而出，這個人，素昧平生，竟是如此關心她，心頭一軟，輕輕敲了幾個字過去……
我好難過！
對方立即回覆……發生什麼事兒了？
我想那個人了，可是我見不到他……然後，她發了一個大哭的表情。
他可能不要我了，怎麼辦？
對方好久都沒回音，夏雪自顧自地發消息給他……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明明該恨他的，該爲他的突然消失而慶幸高興的，可是我卻想他了。
你有沒有像我這樣想過一個人？
一個你明明恨之切切卻又念之深深的人，這是愛嗎？
不，不是的，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愛男人了，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了……
對方終於回話了……該死的我是你的心理諮詢師嗎？還是你哭鼻子的垃圾桶，我是你們服裝店的網絡工程師，快把客服名單發給我！
我暈，夏雪不哭了，她怎麼忘了這茬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