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邊。
病房裡的白熾燈亮得刺眼，而云啓航居然睡得很深，一天一夜，他就那樣靜靜地躺在牀上，如果不是他胸前一起一伏的呼吸，王君暉想，她一定會以爲他已經死去了。
啊，渾身忽然一激靈，彷彿被電擊一般，她渾身篩糠似的打過一陣冷顫。
“白阿姨。”
她幾乎恐怖一般，往白雪華身前縮了縮，要尋找安全，還是討好雲啓航的媽媽，無論什麼原因，都已經不重要了。
雲啓航是個廢人，她親眼目睹了他發癲的過程，仿若噩夢來襲。
白雪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君暉你可以回去了。”
王君暉搖搖頭：“白阿姨，這樣子不行，怎麼能讓啓航一直這樣睡下去？”
就算不傻，也會變成白癡的，她曾經去過精神病院，隔着鐵柵欄看那一張張木呆呆的面孔，無數只空洞而茫然的眼睛，彷彿與這個世界隔絕一般。
“這樣才能徹底忘掉啊，想要重新開始，就必須先要忘掉過去。”
白雪花黯然的語氣裡，透着百般無奈，她想起那次夏雪自殺，兒子曾經許諾她要努力忘掉過去，要學會放棄，可是談何容易。
“怎麼會？怎麼會用如此殘酷的手段？”
那些鎮靜劑，正常人注射過後不死也脫層皮，卻沒日沒夜地給雲啓航注射，這不是作死的節奏嗎！
“之前比這個殘酷百倍的手段，啓航都挺過來了，我相信，這次他也能挺過來。”
王君暉頹然靠向牆壁，人生，能挺過幾次這樣的難關？
啓航，你又何苦！
顧瑜拿着一疊的化驗單，推門進來，表情冷峻。
王君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哀求道：“顧瑜，白阿姨最聽你的了，你告訴她不要讓啓航再睡了，再睡下去會出大事的。”
顧瑜搖搖頭，手指搭上她的手臂，將她輕輕推開，徑直走到白雪華跟前。
“白阿姨，化驗結果出來了。”
白雪花疲憊地撫了下額頭，勉強看向顧瑜，心裡既害怕又期待，害怕更惡的預後，期待更好的療效。
她記得自己曾經
問過夏雪，你相信命運嗎？那時候的夏雪，還是一個未出校園的大學生，尊嚴……對她來說，仿若生命一樣。
可是，她還是來求自己了，求自己讓她嫁給啓航。
那麼她呢？命運捉弄，讓兒子如此煎熬磨難，她現在又去求誰？
“齊博士說根據化驗結果，是啓航私自減少了藥量，他體內的藥物濃度低之又低，或者說最近幾乎沒怎麼服藥。”
反跳！這是突然停藥後引起的症狀……反跳現象。
白雪華陪了兒子這麼多年，馬上就明白了，面色頹然煞白。
因爲她知道，反跳現象一出現，接着而來的必然是比之前更加嚴重的病情，也就是說之前的治療全部白費了。
“該死的傅管家，廢物！顧瑜，馬上讓冷特助去接傅管家來醫院。”
顧瑜側移了一步，給白雪華讓出通道。
“傅管家正在門外侯着呢。”
白雪華面色一凜，擡腳走向病房外，關門的動作刺耳巨響，居然沒把病牀上的雲啓航給吵醒，王君暉驚異地看着他，心裡明白，白阿姨是知道不會吵着兒子的，所以才毫無忌憚地發火。
她更加地害怕，這樣子的雲啓航，簡直就是一活死人！
而幾天前，他還風風光光地接受副市長親自頒發的建築獎，國際普利茲克建築獎，國內魯班最高建築獎。
有誰會相信，如此一個天才級的首席建築師，居然是一個需要強效鎮靜劑的癲子！
不，她不相信。
王君暉無力地搖着頭：“顧瑜，我真的不相信啓航會生這樣的病，騙人的，你們都在騙我。”
顧瑜冷冷道：“君暉，你知不知道你和啓航最相像的是什麼？”
王君暉顫抖着，被他眼中的冷冽所震撼，這樣子的顧瑜，根本不是她所認識的顧瑜，原來的顧瑜，無時無刻不在笑。
如果換作是別的人，會被貶着笑面虎，而顧瑜的笑，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真的是個很容易相處的男人，只略略一揚眉，便帥得滿臉桃花，英氣颯爽。
顧瑜接着道：“君暉，你和啓航一樣，不相信別人，只相信自己。”
王君暉黯然閉上眼睛。
“我告訴過你吧，啓航患的是焦慮強迫症，也就是醫學上的精神分裂症，這樣子的他，你還要死死追求嗎？”
“啊！”王君暉雙手捂着耳朵，尖叫一聲衝了出去。
顧瑜就連轉身都不曾，似乎早預料到她會跑掉，只緊緊凝着病牀上的雲啓航。
好半響，他才一步一步地靠近雲啓航，及至病牀邊，緩緩握着他的手。
啓航，君暉那樣子的尖叫你都不曾聽見，看來也聽不到我的心聲吧。
也是，就算平時你看着我的時候，也聽不到我的心跳呢，更何況現在，醫生所開給你注射的藥量，足以殺死一個正常人了。
啪的一聲脆響，走廊內，仍舊驚魂未定的王君暉，呆呆地看着白雪華狠狠地甩了傅管家一個耳光。
響聲之大，引來路人的圍觀，白雪華卻絲毫不顧及。
看來是憤怒到了極點！
瘋了，都瘋了，王君暉恐怖地捂着眼睛，雙腳再也邁不出一步，就那樣定在原處，彷彿呆在瘋人院裡一般，那種恐懼，無意形容。
“夫人，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您狠狠懲罰我吧。”
傅管家也不躲，如果說是早預料到此次的懲罰，倒不如說是懊悔。
懊悔自己沒能勸阻雲少，他是知道不能私自減藥的，也聽到醫生的囑託，可終究沒能勸得住雲少的堅持，哪裡知道：“廢物，都是廢物！”
白雪華如他所願，再次揮起手掌掄過去，啪的一下，又是一聲響亮耳光，下一刻，傅管家的另一邊臉也捱了一掌，面頰立刻紅腫了起來。
“多謝夫人！”傅管家挺直了背脊，響亮地說道。
王君暉想，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噩夢，這些人的瘋癲，簡直就不可理喻。
“傅管家，你以爲我把你安排在啓航身邊幹什麼？”
家政公司那麼多優秀員工，有的甚至是有醫學常識的專業人才，她一一推掉，繼續啓用已經退休的傅管家，哪裡知道……
白雪花絕望地閉上眼睛，雖然是打別人，可是自己的手掌卻疼痛得不行，心裡更加痛苦……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