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趴在牀上，悶頭平靜了一會兒，終於翻身坐起。
雲啓航，這個人，太莫測了，還是不要把他想得太好。
跑到浴室，拉起毛衣，對着鏡子看見他昨晚在自己身上的咬痕，青紫一片，觸摸上去仍舊微微地痛。
所以壞蛋永遠是壞蛋，夏雪對自己說，她要時時刻刻地提醒自己。
今天不上班，她要去醫院，拉開梳妝檯的抽屜，把那個裝着兩萬塊的信封拿出來。
在韓國，兩萬塊她一分沒花，只是用玫瑰預先給自己的錢，買了那樣一個小禮物給雲啓航，抽出一千塊，放回抽屜，餘下的她會全部繳成爸爸的醫藥費。
未雨綢繆，殘酷的現實讓她學會了，掙錢多不容易啊，特別是掙雲啓航的錢，丫就一標準資本家。
揹着揹包下樓，客廳裡嘈雜已經安靜了許多，只是不見雲啓航的影子。
咦，去哪兒了，不會是上樓了吧，她折回身才要返回二樓，管家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夏小姐，您是要找雲少？”
夏雪折回身，衝他點點頭，剛纔被他撞見自己與雲啓航親熱，有點兒不自在。
“雲少在書房。”
“哦，我去找他。”
“夏小姐，不行。”
“額？”夏雪被管家眼中的堅決驚了一下，什麼呀，又不是做小偷怕被人撞見，至於如此緊張嘛。
管家確實緊張了，居然還擋在夏雪身前，其實他也知道，乖巧如夏雪，只要自己說不行，她自然會躲得遠遠的，可是下意識的動作，擋也擋不住。
“對不起夏小姐，雲少辦公的時候不讓別人打擾。”
切，她想去打擾嗎？夏雪心笑。
“傅叔，我就是想告訴你家少爺一聲，我要去醫院看我爸爸。”
“我這就去讓金司機備車。”
管家說着就走出客廳，夏雪回頭看向走廊盡頭書房的方向，相較於客廳的嘈雜繁亂，書房那裡似乎安靜得出奇，彷彿自動屏蔽了外界的煩擾。
上了車子，一路直奔醫院，現在快要十二點了，希望趕上媽媽吃午飯。
哪知一到病房那層樓，便被裡面的哭鬧吵嚷給驚呆了
，只見媽媽披頭散髮地坐在地上，抱着腦袋哇哇大哭……
不會吧？腦袋陡然懵地一下，雙腿一軟，差點兒沒當場癱軟。
爸爸，爸爸，爸爸去世了！
怎麼會？她剛剛還在樓下繳費一萬九啊，爸爸，看在女兒這麼辛苦爲你籌醫療費的面子上，您也該硬撐着不是？
女兒多少次都到鬼門關了，也是這樣辛苦撐着的不是，她總是告訴自己，忍忍就好，忍忍就好，很快就好了啊。
爸爸會醒過來的，一定會醒過來的，可是今天……
“夏小姐，夏小姐你終於來了。”有個護士眼尖，老遠看見她扶着牆壁，一副即將昏倒的樣子。
夏雪想飛奔過去的，可是她挪不動腳步，想哭，可是哭不出來，彷彿午夜夢魘，被人扼住了咽喉，無數次的噩夢連連，她就是這般的絕望。
沒有人幫得了自己，爸爸死了，全世界都拋棄了自己。
“夏小姐，你快來勸勸你媽媽啊，她快要瘋了。”那位小護士扯着她的衣袖。
快要瘋了？很正常啊，她也快要瘋了，瘋到死，她如此努力，卻沒有任何的回報。
夏媽媽仍舊哭得呼天搶地，雙手胡亂地揮舞，拼命地踢着雙腿，旁人根本進不得跟前……
“嗚嗚……我不管，我不管，我花了錢，爲什麼治不好病？”
夏雪雙手抓着牆壁，指尖兒幾乎抓出血來，眼眥欲裂。
爸爸，昨晚，就在昨晚，女兒還承歡於那人身下，今天便是您的忌日，您讓女兒還怎麼活下去？
小護士奇怪地看着她，那邊的夏媽媽鬧得不可開交，全樓道的站滿了病人和家屬，皆是唏噓嘆氣。
醫院保全過來了，想近前，哪知夏媽媽忽然開始脫衣服，顧不得羞恥，嘴裡還尖聲威脅着……
“哪個王八蛋敢過來，我脫光光給你們看，反正老孃也不打算活了。”
夏媽媽把毛衣狠狠地甩在保全臉上，接着脫第二件，露出雪白滑嫩的肌膚來，保全們立刻往後退。
有醫生遠遠地勸她，她不理，只是嘶啞着嗓音尖叫……
“媽的我們花了那麼多錢，爲什麼治不好病，治不好病爲嘛要收我們的錢
？”
“夏女士，我們已經盡力了啊。”
“盡力個頭，盡力了我老公還死人一般躺在病牀上，什麼？植物人，丫我們花了幾十萬就買一個植物人啊！”
撲通……夏雪還是跌坐在地上了，她閉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彷彿溺水之人再次獲得氧氣。
小護士奇怪地看着她：“不會吧，夏小姐難道以爲你爸爸死了？夏先生好好地躺在牀上呢。”
夏雪勉強睜開眼睛，“你以爲呢？誰家沒死人會哭得如此悽慘？”
她的媽媽，此時正瘋了一般的脫着衣服，說什麼廉恥，又談什麼臉面！
也許，媽媽真的不想活了，這該死的殘忍的世界，吃人的社會，她們這對兒未經風雨過的母女，實在是難以維繫生存。
“夏小姐，你快去勸勸吧，這若是被不安好心的人偷拍了傳到網上去……”
不等小護士講完，夏雪已經連滾帶爬地起身，撲撲騰騰往媽媽衝去。
“媽，媽你這是幹什麼？”
她一下子撲到媽媽身上，用自己的身體覆住媽媽的軀體，在這冰寒似雪的深冬，她的媽媽脫光了身體，像個潑婦一般，倒在地上撒潑哭鬧。
該是一種怎樣的絕望，才讓昔日風光無限的總裁夫人如此的瘋狂。
夏雪緊緊抱住媽媽，繃緊了渾身的神經。
“雪啊！我的寶貝！”夏媽媽的聲音又尖又利，仿若是來自地獄一般的呼喊。
“媽，求您了，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雪，他們說你爸爸就是醒來也是個植物人，我花了幾十萬，把女兒送給惡魔，在醫院裡煎熬了一個多月，然後他們說醒來也是個植物人……”
說到最後，夏媽媽的聲音已經發不出來了，她喊破了嗓子，撕破了臉面，可還是叫天不應喊地不靈！
“嗚嗚……”夏雪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洶涌而下，伏在媽媽肩上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爸爸成了植物人？媽媽悽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是自己在雲家戰戰兢兢的煎熬……
彷彿都成了理由，又彷彿都不是理由，這個世界在自己眼裡再也不會明亮，暗無天日。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