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文的內心在掙扎和煎熬着，眼神也愈發地深邃。

心心念念地喜歡了那麼久的人此時此刻就站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稍稍低頭和擡手，就能碰觸到那一張滿帶着淚痕的小臉，感受到那柔軟而讓人沉醉的氣息，葉修文彷彿聽到了自己那一下又一下，重如擂鼓的心跳聲。

以前的他認爲君曉陌對他只有師兄妹之間的依賴，沒有男女之間的情愛，怕他捅破了心中的那層窗戶紙以後，他們連師兄妹之間的感情都難以維繫。

而現在，看着君曉陌眼底的茫然和迷惑，葉修文忽然覺得，如果他不主動踏出那一步的話，這個對感情遲鈍得可以的小師妹說不定永遠只會把他當做師兄來看待，而他也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君曉陌和別人在一起了。

葉修文內心的感情猶如一頭被壓抑了太久的困獸，死死地趴着那道束縛着它的囚牢，腦海裡無時無刻不在醞釀着破牢而出的念頭。

“師兄？”君曉陌覺得空氣彷彿粘稠了起來，四周圍浮蕩着某種令人躁鬱不安的因子，讓她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而葉修文那雙盛滿了她身影的黑眸也使她那顆心高高地提了起來。

葉修文伸出手，輕輕撫上了君曉陌的臉頰，指尖觸碰到了君曉陌纖長的睫毛，上面掛着細細的淚珠。

君曉陌屏住了呼吸，她的腦袋忽然變得一片空白，眼睫像受驚的蝶翼一樣扇了扇。

葉修文心裡那根繃了太久的弦終於到了極致，被壓抑了太久的感情掙脫了理智的枷鎖，他擡起君曉陌的臉頰，輕輕地、緩緩地吻了下去。

葉修文並不是沒吻過君曉陌，但以前都是吻在了髮梢上、額頭上，除了那一絲絲似有若無的曖昧以外，更多的是來自一位兄長對於自家小妹妹的一種寵愛。

而這一次，他直接地吻在了君曉陌的雙脣上，也算是間接地告訴了君曉陌，他內心對對方真正的感情。

爲了不嚇到對方，葉修文只是輕輕地把嘴脣覆在了上面，眼睛則仔細觀察着君曉陌臉上每一個細微的神情。

君曉陌徹徹底底地愣住了，這一個吻來得如此地猝不及防，讓她完全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

呼吸間傳來了葉修文清冷的氣息，脣上覆着的感覺無比地清晰，君曉陌擡起眼簾，朝葉修文看了過去，心裡被對方眼底那再也不加掩飾的熾熱感情給狠狠地撞了一下。

原來，竟然是如此嗎……

胸口處傳來了一種麻麻癢癢的感覺，像是某一塊空着的地方，忽然之間就被填上了。

君曉陌再次有了一種落淚的衝動。

小師妹的雙脣比他想象中還要柔軟，帶着初春花瓣一般的芬芳，雖然很想深入下去，但理智還是讓葉修文選擇了淺嘗輒止。

“討厭這個吻嗎？”葉修文稍稍退開了一點，放開了君曉陌，眼睛卻還是緊緊地鎖着君曉陌的表情。

君曉陌的眼眶紅紅的，像是要哭出來一樣，讓葉修文的心狠狠一沉，泛起了一股苦澀的滋味。

還是賭錯了嗎？原來小師妹對他真的只有師兄妹之情，再也沒有其他了。

葉修文知道，這層窗戶紙一旦被捅破，他和君曉陌之間的關係就很難退回到之前的樣子了。但無論如何，他都是凜天峰的大弟子，除了男女之情以外，他對於君曉陌也還有着一份責任，他是不想讓君曉陌疏離和懼怕自己的，所以，葉修文必須說些什麼話來挽救一番。

葉修文勉強牽回了理智的那根線，想要說些什麼話來打破這種局面，卻被君曉陌接下來的舉動給驚愣住了。

君曉陌踮起腳尖，攬住了葉修文的脖頸，閉上雙眼，在他的脣下輕輕地印下了一吻。

葉修文的心微微顫了顫，瞳眸驟然緊縮。

“這就是我的答案。”吻完以後，君曉陌睜開了雙眼，對着葉修文粲然一笑，之前的種種難過、忐忑、糾結、哀傷，好像都在這個笑容中消弭殆盡了。

葉修文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小瞧這個小師妹了，也對，一個能夠獨自承受住三百多年寂寞修煉的人，又怎麼會被“師兄喜歡自己”這種情情愛愛的事情給打垮呢？

從一開始，君曉陌就不需要他的擔憂和安慰吧，只是他身處其中看不清方向，以至於錯過了不少的時光。

還好，他還是跨出了這一步。

也還好，他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結果，原來，並不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輕輕地擁住了君曉陌，把她攬入了懷裡，葉修文把下巴枕在了君曉陌的發頂。

看着君曉陌嬌小的身軀籠罩在自己的大衣裡，感受着這個人填滿了自己的懷抱，葉修文的心裡脹得有點發疼——在死亡之淵裡沒日沒夜的修煉和煎熬，不斷地提升自己的修爲以求早日出關，似乎就爲了如今的這一刻。

他垂落的髮絲落在了君曉陌的肩膀上，與君曉陌的頭髮鋪灑到了一起。

君曉陌遲疑了一下，也緩緩地擡起手，環住了葉修文結實的腰板。

她避開了葉修文身後被包紮的地方，緊扣住了自己的雙手，以掩飾自己微微的顫抖。

“怎麼反倒哭了？”葉修文忽然發現自己的肩膀有一點溼意，放開君曉陌時，果不其然發現了她眼睫毛掛着一些溼潤的淚滴。

“你還不許我開心嗎！喜極而泣你懂不懂！”君曉陌瞪了葉修文一眼，好像確定了彼此的心意以後，她對葉修文也開始沒大沒小了起來，不再有之前面對着師兄時的那種崇敬。

葉修文鬆了一口氣，既無奈又好笑地說道：“好吧，小陌說得對，喜極而泣是應該的。”

“那你還會喜歡張淑月嗎？”君曉陌瞪着他質問道，搖身一變，彷彿成了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

葉修文挑挑眉毛，狠狠地敲了君曉陌的腦袋一記，說道：“你哪隻眼睛看到師兄喜歡張淑月了？”

“那個……陳師兄他們不都說你和張淑月成一對了麼，這幾天老和對方黏在一起呢。”君曉陌嘟囔道。

葉修文無奈扶額，說道：“都是她來找我的，而且，都在衆目睽睽之下，我們還能有什麼其他的東西？而她是這裡的主人，我又不可能趕跑她。”

君曉陌鼓着腮幫子說道：“但她明顯就喜歡你，難不成以後都要忍受她在你身邊晃悠嗎？”

葉修文揉了揉君曉陌的頭髮，說道：“對不起，師兄之前只想着找一個地方給你養傷，沒有顧慮到這些，也沒注意到張姑娘的感情。現在你身上的傷也好得有六七成了，明天我們就離開這裡吧，以免夜長夢多。”

君曉陌糾結地看了一眼葉修文身上的繃帶，說道：“我倒是好得差不多了，但師兄你卻受傷了，我們過幾天再離開吧，這裡靈氣充足，的確適合養傷呢。”

葉修文笑了笑，說道：“這點傷不礙事的，而且，既然我對人家張姑娘無意，就沒必要去承對方的這份人情了，要知道人情易借不易還，這樣來來往往的糾纏不清並不好，也會讓張姑娘有所誤會。”

君曉陌一想到前世張淑月的種種手段，就不由得心有慼慼然地點了點頭。

前世的張淑月就不是一個善茬，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使出一切的手段，這一輩子的張淑月和前世還是同一個，君曉陌可不認爲她會變成良善之輩。

如果讓張淑月對葉修文的感情越來越深還求而不得的話，指不定她會做出什麼偏激的事情來，這就惹上大麻煩了。而且，張淑月的師父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心狠手辣還護犢子護得厲害，現在不走，難道等她的師父帶着大部隊回來之後再走嗎？

那時候就真的走不了了。

“師兄，我們還是明天走吧，離開這裡，不要再與張淑月有什麼交集了。”君曉陌抓着葉修文的手臂說道，擡頭看着葉修文的眼裡有着無比堅定的目光。

葉修文笑了笑，拍了拍君曉陌的發頂，即表示了贊同，也表示了安慰。

君曉陌不由自主地彎起了眉眼，翹着脣角燦爛地笑了。

葉修文心念一動，再次撫上了君曉陌的臉頰，低頭吻了下去。

這一次，君曉陌不再猶豫，而是閉上了雙眼，踮起腳尖，主動地攬住了葉修文的脖頸，接受着這個確定了彼此心意以後的真正一吻。

月色清冷，在這個平凡而普通的夜晚裡，兩個思戀了彼此很久的人，終於兜兜轉轉地走到了一起。

一個夜晚過去了，東方泛起了魚肚白。

或許是大病初癒，或許是吹了半夜的風着涼了，又或許是在情緒大喜大悲之下，身體不由自主的反應……反正，不管是哪一種原因，君曉陌昨晚在吻着吻着的時候，居然昏睡過去了。

看着突然之間暈過去的君曉陌，葉修文本來還很是緊張，等到確認她還是昏睡了過去，並沒有其他大礙以後，葉修文心裡真是感到又好氣又好笑。

身上還有着傷，隱隱作痛，葉修文懶得把君曉陌抱回隔壁的院子了，便直接把君曉陌抱回了自己的房間裡。

把君曉陌放在牀上，看着她安然的睡顏，葉修文的脣角泛出了一抹溫和的笑意，心裡也好像塞了一團溫暖的棉花，柔軟無比。

給君曉陌調整了一下睡姿，葉修文就在外間合衣睡下去了。

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葉修文兀然被一個闖入者的氣息給驚醒了，他倏然睜開了雙眼，警惕地朝外面看了過去——隔着房門，他沒看到闖入者是誰。

“唔……好像有人？”君曉陌也醒了，她揉着眼睛坐了起來，身上還披着葉修文的外衣和被子。

“困的話再睡一下，我去外面看看。”葉修文走到了牀邊，在君曉陌的頭上拍了拍。

君曉陌眨眨眼睛，裡面好像還是朦朦朧朧的睡意。

葉修文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發現院子裡站着的，居然是昨天才見過不久的張淑月。

“不知道張姑娘這麼早來找葉某，有什麼事情嗎？”葉修文有禮地問道，態度依然是客人對主人的疏離。

“就是有關昨天葉大哥你說要提前離開的事情，我反覆想了一下，覺得葉大哥你真的沒必要急着離開。”張淑月輕輕柔柔地說道，“也許曉陌妹妹對我只是有什麼誤會，只要我和她說清楚就行了。葉大哥你們救過我的性命，就因爲這點小事離開，我心裡會很過意不去的。”

說完，她眼帶嬌羞地看向了葉修文，希望對方能夠察覺到她內心的情意。

“擇日不如撞日，張姑娘你如果有什麼誤會需要跟我解釋清楚的話，那就乾脆現在說吧。”一道輕靈的聲音在房間裡響了起來，不一會兒，君曉陌的身影出現在了葉修文的身邊，身上披着一件明顯是屬於葉修文的衣服，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張淑月。

張淑月頓時愣住了，啞了半天才失聲尖喊道：“你爲什麼會在葉大哥的房間裡？！”

君曉陌挑挑眉毛：“哦？張姑娘說說看，我爲什麼不能出現在葉師兄的房間裡？”

——那嘚瑟的表情，真是怎麼看怎麼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