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你的母親！”墨長青淡淡的一句話，卻在魏承寧心裡濺起了小小的漣漪。

她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那個傳說之中，有着巾幗智慧且豔色無雙，最終在南樑滅國之後，讓陸長風念念不忘的，那個南樑長公主風舞蝶。

然而……那一瞬間，她的腦海裡想的，卻不是風舞蝶，而是在柳絕音口中出現過的，那位不知名字的傳奇女子，南樑最後一人王后，她的……外婆。

“所以？”魏承寧看着自己鮮血滴落的指尖，眼裡突然閃過一絲不一樣的光芒。

“所以，在陛下與陸將軍之間，我覺得，你有更好的選擇。”墨長青依舊是那樣的優雅，與謝嬰和柳絕音一樣，容色十幾年不曾，變化像是一個精怪。

“更好的選擇？”魏承寧笑起來，歪着頭有些好奇。

她知道，連城肯定不會殺了柳絕音，但是他絕對會毀了他。

她知道一些柳絕音的消息。

他雙手被剜，當年的南樑事件，成了他的催命符，然而……連城到底留了他一命，不過她也知道，那樣的舉動，比殺了柳絕音還要難受。

他離死，或許不遠了。

“你的母親，是南樑最美的長公主。”

“而最終，南樑滅國，但是這些年卻是一直在積蓄勢力。”

“當時你母妃甘願被擒，便是爲了留下後招，創造如今的東山再起之日。”

“如今，這麼些年的發展，也是已經滲透地差不多了，你加入，必然是最鋒利的一把刀。”

墨長青微笑着，那笑容依舊優雅，卻早已經少了那份空靈之氣。

他的道，他的丹青妙筆，終究亂了。

柳絕音，墨長青是該感謝你的，你將這孩子推向了正軌，無形之間，你還是幫了南樑第二次！

墨長青顯然心情不錯。

“哦？我需要做什麼？”承寧笑了起來。

“放下柳絕音吧，他第一眼見到你，不過是因爲你，像是當年的無意，那樣國破家亡，最終被他一手救出去的風無意，也就是，你的姨母。”墨長青的笑容帶着莫名的嘆息與蠱惑。

魏承寧心痛了一瞬，卻終究快速恢復了正常。

如墨長青這般，不像是騙她的，但是……縱然相遇相知是替身，她還是終究相信……她是不一樣的。

當爲數不多的信任，崩塌到不能再破碎之後，魏承寧反而釋然起來。

“容我……考慮一下。”魏承寧的呼吸亂了一瞬。

很小的時候，宮裡的老嬤嬤對她說過，承寧承寧，這時她的名字。

承襲一方安寧。

如今……卻是終究難全了。

對於這個從未謀面的母親，承寧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面對這一場表面平靜之下的風起雲涌。

而她並不知道，爲什麼各方勢力互相敵對相交之間，卻生出了她這樣一個錯誤。

她的出生……是個錯誤……

“承寧，這天下的道與義，終究需要有人來匡扶……”

柳絕音的話猶言在耳，像是一道夢境裡的閃電，劈中了她。

她是替身嗎？她真的……只是風無意的替身嗎？

無數亂七八糟的話語在她耳邊縈繞，一時間，她亂了。

風無意是在三天之後見到魏承寧的。

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姨母，她出現時，魏承寧心裡，不是不驚訝的。

這麼多年，風無意似乎沒有變過。

絳衣窄袖，長髮高挽，一身的滄然，長鞭執手。

但是，她終究是老了，眉宇間看得見風霜雨雪，看得見時過境遷。

“魏……承寧？”風無意的眉宇之間，有些奇怪。

“是。”承寧點頭。

風無意笑了一笑：“我是……你姨母，也許你並不想認我。”

魏承寧沉默了。

“柳絕音，他這些年還好吧？”風無意輕聲道。

“他……去了南蠻。”魏承寧淡淡道，反而又有些奇怪，這些話，其實應該是她去問風無意的，然而對方如此淡定的語調，卻又讓她不由得奇怪，她與柳絕音之間真的是像墨長青說的那樣嗎。

風無意眼底產生一絲悵然。

“你……喜歡他？”魏承寧試探着道。

風無意擡眸看她，面前的女孩子比她年輕了太多，也純然了太多。

墨長青給她說面前的女子喜歡柳絕音時，她還驚訝了一番，現如今，看到她眼中的敵意，不由得失笑起來。

“傻孩子，姨母只是小時候見過他，他是恩人，卻不是愛人。”風無意的眼中有悵然，“姨母的愛人啊……最終娶了別的女子，再最後，家中遭逢變故，已經……去了很久了。”

魏承寧沉默，感覺到自己似乎問了一個很囧的問題。

“那你可愛他？”魏承寧不解。

她爲數不多的十幾年生命之中，沒人教過她愛情這個詞。

“愛，當然愛，然而最終，我有我的復國之路，他有他的富貴命，本是雲泥別，何盼路同行？”

魏承寧沉默，良久才喃喃道：“……原來他是不開心的。”

是的，皇宮囚禁了他，連城折辱了他，他的琴道與驕傲，他的道與義，在一步一步血淚之中風雨飄搖。

然而最終，自己也不是能懂他的人。

他成就了自己，也只能成就自己。

這是魏承寧在所有的事情堆積起來的壓力之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做自己的決定，並且想明白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