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問的在理呀！
紛紛側目的目光裡，就有人露出了贊同之色。
玉珏見狀，正氣傲然的面龐愈發顯得理直氣壯。
是啊，別瞧死去的柯氏是六皇子妃的繼母，也甭管生前柯氏如何苛待過六皇子妃，可柯氏總歸是南陽太守柏徵明媒正娶的嫡妻。既然是嫡妻正室，便是正牌夫人，便是柏徵衆多子女的嫡母。在這以孝爲大的大漢朝，爲人子女者，理所應當爲逝去的嫡母披麻戴孝，祭拜守靈。
誰都知道，六皇子妃自幼失恃，打一記事起就沒見過生身孃親長什麼樣，是這死去的繼母柯氏，將六皇子妃一手撫育成人，期間不論有過何種糾葛與恩怨，都大不過“生恩不及養恩”這句話去。所以，皇太子妃的厲聲詰問，就有了義正辭嚴的底氣。
面對衆人投過來的異樣目光，呆怔的玉洛心裡清楚得很，可就是不願意開口說些什麼。作爲佔用原主身子的玉洛，其實玉洛本人對柯氏並沒有過多的仇恨與報復心裡。以她後世所受的現代教育，斷不會跟個死者計較什麼的。
何況再怎麼說，在她來到的這幾年裡，柯氏大體以“捧殺散養”來待她，外人看着是害了她，其實某種程度來說，玉洛內心何嘗不深感慶幸，遇上了柯氏這樣一位“寬宏大度”的嫡母……
是故，若真的讓她給柯氏祭拜守靈，玉洛覺得也沒什麼。即便沒有真心，裝裝樣子，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她還不會覺得勉爲其難的。
玉洛如是想着，便欣然向門裡正堂跪立着的玉珏點了點頭。
意思再明確不過，她同意皇太子妃的提議。
玉珏眼底深處，原本不太確定的神色瞬間化爲烏有，代之而起的是一抹深深的得意，與如釋重負。
別瞧着她方纔中氣十足地喝問，其實她之內心也害怕着呢。對女兄玉洛，她倒不怕，因爲在與玉洛十幾年的交鋒當中，她何時處於下風過？便是去歲七夕夜乞巧，女兄拔得了乞巧頭籌，那也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便宜了她柏玉洛！是
以，玉珏自認爲，只有自己高聲呵斥玉洛的份兒，沒有玉洛反脣相譏的機會。何況今非昔比，她柏氏九姑子，可是堂堂的皇太子妃殿下！
但對上柏玉洛身旁的六皇子，玉珏的底氣便不足了。女子子爲嫡母披麻戴孝可以，祭拜哭靈也可以，可守靈卻難免有些牽強。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女兄和她自己，以及庶長女玉陌，都是嫁做人婦之人，論理，皆爲男方家的子婦，也就是夫君家的人。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算不上西平侯府的人，自然，爲西平侯府的四夫人守靈便談不上了。
況且，世人皆清楚，只有爲人子的，纔有資格守靈、守墓，她一介女子子，雖然身居尊崇的太子妃位，也沒有資格出宮多日，給西平侯府的四夫人守靈。要求六皇子妃同她一樣，顯然過不了六皇子這一關。
果然，六皇子見良善的自家王妃點頭應允，立時黑臉，扯過玉洛於一旁，雙目精光獵獵地迎向了皇太子妃！
“請問太子妃殿下，是哪家的禮制規定，還是有漢家故事的先例，出嫁了的女子子還要爲死去的繼母徹夜守靈？”姬颯一面言辭喝問玉珏，一面又不經意地掃視了眼堂內衆人，挑眉道：“難道說，以禮經博士聞名天下的西平侯，就是這樣教導太子妃殿下的？還是說，太子妃殿下想以君子子的身份爲嫡母守靈？”
姬颯再挑劍眉，睃了眼一旁臉色難看的大郎主柏宮，接着道：“太子妃殿下若有此心，姬六並無異議。可欲要我姬六的王妃出府徹夜不回，那可壞了我六皇子府的規矩，我姬六絕不答應！”末了的一句，霸氣得咄咄逼人。
聞言，大郎主柏宮的臉色愈加的難堪。心裡禁不住暗歎：一個是皇太子妃，一個是六殿下，這兩人他哪個也得罪不起啊。
玉珏提出這麼強人所難的非分條件，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無非就是此際的雒都西平侯府，四房的兩位男丁柏超和柏祖都不在。沒有了爲人子給柯氏守靈，玉珏自是心有不甘。是以就想着拉來玉洛與她同爲柯氏守靈盡孝
。
對於玉珏的孝心，玉洛很能理解，所以，當玉珏甫一發問，立即便頜首同意了。
但某王卻不幹了。
姬颯見不得牟大姑與玉珏聯手向自家王妃發難，是以也毫不客氣地反擊回去。先是摔撲了牟大姑，之後又向太子妃撂下狠話——“我姬六絕不答應”之語。
至於如何不答應，以六皇子一貫霸道的氣勢，想也想得出了。
正在鬧得不可開交之際，院子裡又進來了一行弔喪的人。
大郎主柏宮一見，登時心下一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柏忠幾兄弟當真回來的是時候啊。
來的幾人正是在城外北軍五營戍衛的柏忠、柏威和柏瓚。幾人身後又跟着幾人的貼身小廝，子陶、子巨和子略。
柏忠、柏威、柏瓚一見門口廡廊下的六皇子殿下夫婦，立時上前施禮請安。之後，又給大郎主躬身請安，又同大公子柏堯、二郎君柏盛一一禮見。一番寒暄契闊後，自然進得堂內，幾人又正式地跪倒在柯氏靈柩前，叩首祭拜。
見狀，一直長跪不起的玉珏也不好再行發難，而神情從容的某王則也沒有要再加反擊之意。一時間，剛剛劍拔弩張的雙方，倒也相安無事，誰也沒有要再提一嘴的意思。
由於柏瓚兄弟幾人的回府，某王爲自家王妃着想，曉得自家王妃與兄弟幾個感情好，敘敘舊總是免不了的，便沒有急着走，拉着玉洛的手，停在了原地。
卻在這時，德榮堂院門口處，傳來了一聲聲悲嘆似的哭聲。
且那哭腔，恰似唱詠一般，一哭三嘆，韻律十足！
隨着詠唱哭聲而來的，是全身裹成如個白色糉子般的傅母侯氏。
此時的侯傅母，兩眼已然哭得通紅，跟個爛桃也似，神情悲痛得一如將要赴死一般。
待衆人讓出一條道來，侯傅母噗通一聲便跪倒在柯氏靈柩前！
一通哭嚎過後，侯傅母猛然起身，一頭撞向柯氏的棺槨，碰死在靈堂！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