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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厥見幾房皆出了十金以助盛郎，心中欣慰，便欲定奪，“大家若無異議，這便定下了，宴飲一事由老二張羅，日子便定在九月三十，正好休沐……”
不料，話未說完，卻被一聲“君父，且慢！”給打斷了。
柏厥不耐地看向了喊叫處。
正是端坐於堂左末尾的柏雍，他的最小幺子！
“君父，難道我柏雍不是盛郎的季父麼！？”柏雍再爆一口。
這一嗓子，倒令衆人都唬了一跳！
卻也明白柏雍之意。
柏雍年齡雖然只有十二，輩分上卻實實在在的是，堂上諸位郎君與小姑子們的季父。
柏雍若以季父的身份訓話，各房年歲上大他許多的諸郎與小姑子們，還都得俯首帖耳，聽其訓導。
此刻，柏雍以長輩自居，實屬正常。不正常的是，難道柏雍也要以長輩的身份捐助金子給柏盛不成？
衆人眼底皆顯出疑惑來。
柏厥倒很熟知他這個幺子的脾性，當下一揮手道：“雍兒尚小，無須出餅金給盛郎，盛郎他亦不會因此怪罪與你的，你安心好了。”西平侯一開口便堵住了柏雍充大頭的可能。
柏雍若是以季父的身份也出一份餅金，那他西平侯就得再拿出十金來。他倒不是心疼那十金，而是實在不願見到，柏雍小小年紀便自居身份，以輩分壓人，若硬出那十金的話，非得惹衆人恥笑不可！
可他的一番好意，柏雍並未領情。柏雍即刻接話道：“君父，雍兒怎能心安呢？雍兒怎麼說也是季父，是盛郎的長輩，盛郎這回好歹也是博士弟子了，就要與計偕前往雒都太學了，身爲季父，豈能不送一份賀禮給盛郎？雍兒還想着要送什麼好呢，正好君父提議出餅金以賀，而四位兄長亦皆出了十金，就差雍兒的了。雍兒如今雖未成家立業，但之後總也算是一房，既如此，雍兒也出十金好了，君父，您不會心疼再出十金吧？”
之後，柏雍又傲慢地掃了眼堂上諸位郎君
，收回視線時，又順帶着睃了眼對面跪坐的四位兄嫂，最後才睜着一雙柏塢人皆有的鳳目，頗爲得意地看向了主位上的柏厥……
柏厥這個氣，卻發作不得！
因爲柏雍這話說的，倒叫人挑不出錯來。
二夫人宋氏聽聞，嘴角扯得高高的，便欲開口。
卻被二郎主柏商搶了先，“君父，以兒子來看，我五弟說的也頗爲有理。”
然後，又一副深沉之樣貌，替柏雍分辯道：“君父，別瞧着我五弟眼下才只有十二，心智卻成熟得緊，都思謀到之後的成家立業上頭去了，真可謂有志不在年高啊！君父，想當年，兒子便沒有這心胸，只曉得淘氣貪玩，哪裡及得上我五弟的一星半點？”
柏商又立即轉頭，朝柏威喝道：“柏威，別瞧着你年歲比季父長几歲，可要向季父學的地方多了去了，以後定要好好地向季父多多討教，聽見沒有？”
柏威只愣愣地瞪着眼，心道：他這老子爹，又是唱的哪一齣？
二郎主卻不待柏威回答，又高聲吩咐柏盛：“盛郎，還不快快謝謝你季父！你季父雖未成家，卻已胸懷大志，現下要以一房之主的身份，亦出十金與你太學之用，這是何等大的氣魄跟榮耀啊，你還不趕緊地出來，謝謝你的季父！”
心裡卻暗忖：小小年紀，便出手恁地隨便，長大後，還指不定如何敗家呢……不過，這個小庶弟既然以長輩自居，硬要充場面，以此來顯示他的存在感，他作爲兄長，亦不能瞎了他的心思，不接招不是？
遂又連連向柏盛使眼色。
柏盛豈有不知其父之意？
當即便出列行至柏雍跪坐的繪有流雲紋的朱漆案几前，叉手深施一禮：“侄兒多謝季父的十金，侄兒銘感於心。”心下卻不齒柏雍的裝腔作勢，以小人自居長輩的嘴臉。
雖未輸了陣勢，到底輸了金子不是……
柏雍見柏盛果然行至近前，伏低做小般地給他見禮，心中不免得意，嘴上卻客氣着：“盛郎兀須多禮，季父這是應當的。”說着話，又端着長輩的身姿
，伸手虛扶了下柏盛，令其起身。
柏盛就勢起身，微微垂首又退回至原處。
可，眼底的不屑與譏諷，卻止也止不住地溢了出來……
一旁的駱頌見此，卻輕輕搖了搖頭，暗忖，姑叔父與二表兄，聯手演的好一齣戲碼，倒令姑祖父不便推拒十金了。
事已至此，柏厥是徹底的無望了。心下不免暗恨：他怎麼會有這麼個幺子呢！都怪自己那日採補不當，無處泄火，被小駱氏覓到了破綻，這纔有了這麼個孽子……
柏商雖是關注着柏盛與柏雍這邊，卻拿眼一直悄悄覷着柏厥，此刻見柏厥面現無奈表情，便知十金已然到手，當下就道：“君父，你看這……”
他只來得及起個頭，便被柏厥一揮手給打斷了，“行了，都莫要再多言了，柏雍尚未成婚，他的那一份自然該當爲父出，若沒什麼事，這便散了吧。”原本喜慶之事，弄到最後，卻頗有些沮喪之意。
柏厥清冷着一雙狹長鳳目，揮退了衆人。
少頃，堂上便走了個乾淨。
西平侯望着空蕩蕩的柏壽堂，一絲苦笑掛在了嘴邊……
柏壽堂院門外的甬路上，柏雍正自步履輕快地負手而行，身後的僮僕輔奴，亦步亦趨地緊緊隨着，又不時拿眼覷着自家小主子的一臉得色。
今日爲九月二十，乃重陽節氣，正是登高遠眺之際，所以，今日的柏雍，一早便穿着一襲絳地繡有“明望四海”的登高錦裁製的直裾，心情不錯地來到了柏壽堂。沒料想，他今日的風頭，正如這登高錦上的寓意……眼望四海，光明無限了！
一思及他的孃親，駱小夫人叮囑他的那些話，柏雍眼底的得意便又加深了幾分——
哼，總也叫你們這幾房瞧清楚了，我季父柏雍，雖然人小，輩分卻高，一樣是與你們平起平坐的當家郎主，我柏塢未來的五郎主是也！
身後的輔奴自然瞧見了柏雍的惺惺作態，不免撇了撇嘴角，暗道一聲：以小人兒自居長輩，有什麼可拽的，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二房！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