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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洛只哦了聲，並未理睬蘭惠的問話，快步邁進了柏壽堂。
她可不願過多地糾纏蘭惠之事，因爲，今日她有更爲重要之事要做。
柏壽堂裡，柏忠三兄弟與柏盛二兄弟正在給柏厥請安，駱氏二兄弟亦立於之後等着見禮。而堂左堂右已按座次坐滿了各房的長輩，柏超與柏祖並肩立於堂左之末，堂右這一處站立的小姑子們，有大房的文姜，二房的隱姜、媛姜、哀姜，四房的玉珏和玉陌，唯獨差了個她！
玉洛見此，趕緊綴到駱氏二兄弟身後，亦等着請安。
很快，輪到了她。玉洛見禮後，立即退至堂右小姑子們所立之處，悄悄站好。
柏厥見衆人都到齊了，便開口道：“八月算人，九月上計，這馬上便要計斷九月了，一年一度的與計偕也要到了。這次與計偕，我柏氏弟子二房的柏盛郎君，已被太常選爲博士弟子，不日就要前往雒都的太學求學了。”
柏厥頓了下，又掃了眼堂下，道：“柏盛是繼柏堯之後我柏塢又一位被太常選爲的博士弟子，這真乃我柏塢的一大喜事，我西平侯是老懷大慰！嗯，好，不愧爲我柏氏一脈的子孫，好！”
西平侯連聲道好，一貫清冷的眼底，此刻亦涌現出難得的欣喜，與少見的狂熱來……
漢家有故事：八月屬縣案比，九月上計郡國，十月郡國上計朝廷。也就是說，秋冬歲末的上計，先是縣道上計於郡國，然後是郡國上計於朝廷，而郡國上計朝廷的，自然是郡國上計的上計吏攜帶上計簿進京了。
同時，與計吏俱上京師的，還有各類人員，這其中便包括了博士弟子，柏厥所說的“與計偕”，指的便是此。偕，即俱也。
頓了頓，柏厥似意猶未盡，又道：“柏盛孫兒是繼大公子柏堯之後，我柏塢的又一驕傲，故而我西平侯決定，從我自己的積蓄裡拿出一百金，賞賜給柏盛孫兒，作爲太學之途的助金……”
柏厥的話音尚未落定，堂下就響起了輕微的吸氣聲。
一百金吶，數目不可謂之小，且又從西平侯自己的腰包裡掏出，相應地，柏厥的私產便又少了一些，那往後若要析產，分到手的餅金，豈不又少了許多……柏雍恨
恨地吸着氣，雙目不由又瞧向了柏威與柏瓚……
二貨柏威用掉君父的百金，只換回了一匹馬，可恨三房的柏瓚也跟着起鬨，亦用掉君父價值百金的谷麥豆，卻只貨殖回了一柄鐵劍，二人還美其名曰寶馬寶劍的，當什麼寶貝似地供着，生怕旁人給借了去……哼，一副小人得志摸樣！
柏雍暗自思謀着，不禁想起孃親駱小夫人的日日絮叨，要他學好功課，讀經有成，討好西平侯，才能在以後的析產上，不至於以一個庶子的身份，少分得西平侯的家產。
而眼下，又一個柏氏孫兒冒頭，以太學博士弟子的身份，分去了西平侯的又一個百金，這怎能不令他柏雍氣恨，難以下嚥這口氣？
柏雍遂又不自禁地吸了口氣……
柏厥頓住，掃了眼他那個讀經一無所成的幺子柏雍，眼底顯出不耐來，剛欲出口斥責幾句，一想到他被自己趕至外院柏秋齋也沒幾日，心裡總歸有些怨懟，便歇了呵斥之心，又擡首掃了眼堂上衆人，道：“……你們覺得如何？”
大郎主柏宮立即響應，贊同道：“君父所言極是，盛郎不愧爲我柏氏一族的大好兒郎，得被太常選爲博士弟子，能與計偕至京都太學繼續進益，前途不可限量啊！”
柏宮亦頓了頓，頗有些揶揄地看了眼西平侯，笑着又道：“……就是我這當兒子的，亦比不得君父的貲財，只好拿出十金以助盛郎求學之途，君父可不要笑話兒子禮金稀薄啊。”柏厥一說出賞賜百金之數，柏宮便曉得君侯之意，當下便打定主意，捧場隨禮，也好討得君侯的歡心。
柏塢之人，誰不知西平侯最看重讀經一途，認爲“遺子黃金滿籝，不如一經”，柏堯已經師從五經博士伏漢，於太學求學進益，眼下又一位柏氏子孫得選太學博士弟子，柏厥欣慰之餘，欲要衆人同喜之心，柏宮豈能看不出？是以，當即便捐助了十金。
柏厥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擡眼看向了柏商。
柏商是柏盛的老子爹，自然責無旁貸，願意出餅金資助自家兒子了，當下亦揶揄瞧了眼西平侯，笑道：“……就是我這當兒子的，貲財亦比不得君侯的多，只好比照着兄長，也拿出十金以助盛郎求學了，君侯可莫要笑話兒子的禮金稀薄啊！”說着話，又朝柏宮睒了睒目。
柏宮自然知其意，亦笑着頜了頜首。
柏厥卻是笑罵道：“好你個當兒子的，有這麼比貲財的麼！爲人君父者，就這麼小氣？別說十個餅金，便是十倍於此，你二房難道就捉襟見肘了不成……倒和老大串好了似的，誆騙爲父！”
二夫人宋氏自然曉得君侯打趣之意，當下便也添趣道：“君侯，十個餅金雖不至於令我二房捉襟見肘，可君父亦要體諒一下我二房，我二房比不得大哥大嫂，人口稀少，不缺那十個餅金，我二房如今可是人多不是？再說了，我二房尚有三位小姑子待嫁，自是比不得三娣婦沒有小姑子，三娣婦無須備下豐厚的嫁妝，我二房卻不同了，有道是，盜不過五女門，以女貧家……君父，我二房雖說不至於以女貧家，可要備下豐厚的嫁妝，卻是實打實的呀！”
宋氏言罷，又朝身旁下手位，一直端坐的三夫人荀氏瞟了眼。
霎時，原本玩笑的氣氛，被二夫人宋氏給破壞殆盡。
柏厥的臉色便黑了下，暗忖：這個老二子婦，慣會精打細算，趁機尋事，他這個君侯都給她兩個郎君加碼了二百個餅金，她尚且不知足，還要向老三子婦討要禮金，真乃陳留襄邑宋氏之女，奸商秉性，衣鉢盡得……
卻轉頭看向了他的二子柏商。
柏商正朝對面端坐的三夫人荀氏略略點頭，尷尬地笑着，卻被二夫人宋氏給狠狠地瞪了眼，柏商又忙不迭地朝宋氏堆起了笑臉，遙遙賠笑。
夫妻二人的互動，盡落入柏厥的眼底，柏厥的臉色當即又黑了黑，便要開口分說。
卻於此際，柏宮笑着接話道：“二娣婦所言不虛，我柏塢就數我大房人丁單薄，只有柏堯一子求學於太學，如今柏堯與五姑子皆有了婚約，我大房自是沒了後顧之憂，倒是三房的三位郎君，如今婚事卻沒個着落，三娣婦要備下的聘金可是不少吶！”
柏宮又一沉吟，似徵詢三夫人荀氏之意，建議道：“三娣婦，你看這樣可好，我大房代逝去的三弟出貲財十金，給盛郎與計偕之助，可使得？”然後，不待荀氏有何反應，旋即又拿話堵住三夫人之口，“……還望三娣婦莫要嫌棄我大房越俎代庖的便好。”
荀氏豈不知大郎主柏宮之意，當下也未客氣，遙遙點了點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