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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抱着看笑話的心情，不想，卻成了被笑話之人；原本被嘲弄的對象，卻鹹魚翻身，成了得利之人。
而這一切皆拜眼前這個女紅大家所賜！
儘管這個寇如敵我不分，態度也模棱兩可，但她柏氏九姑子，豈可被幾匹破料子給嚇住，從而失去高貴之傲氣……
玉珏的傲氣一時被激起，當下臉色便變幻了幾下，口吻強硬地道：“若她八姑子能夠完成師傅指定之繡品，弟子便也如師傅般，送她一身白疊……越布衣料。”一想到她外祖父喜穿會稽郡的越布單衣，當今聖上常常賞賜與他，她阿母處也得了許多，便及時地改了口。
卻在說到指定二字時，也加重了語氣。
還朝寇如深深看了眼。
很明顯，玉珏的意思是，要寇如瞧着辦“指定”之繡品——別瞧着她九姑子終究不敵寇如的擠兌，但她也會把內心之不甘拋給八姑子，令她嚐嚐被“指定”之不情願的滋味。
寇如似早就知曉她會答應，立時頜首道了一聲好，接着又不吝溢美之辭：“九姑子不愧爲大家貴女，做事果斷，出手大方！誰不知會稽郡的越布乃宮中貢品，九姑子果然有更好的衣裳料子，爲師是自愧弗如啊。”
之後，寇如也似玉珏般，瞭然地回看了眼她，又意味深長地緩緩對玉洛道：“……八姑子可否聽清楚了九姑子的話？”
玉洛正自旁觀好戲，卻不想矛頭這麼快便轉到了自己身上，立時擡起上半身，恭立道：“八姑子聽清楚了，八姑子定要自食其力地完成師傅指定的繡品。”她的一句話裡，一連兩處用了別有深意之詞，相信寇如與玉珏都會聽明白的。
寇如果然積極響應，一面將手裡的繡繃遞還給玉洛，一面道：“好！既然如此，那自今日始，八姑子便做我指定的繡品吧。”卻也特特於指定二字上加重了音。
玉洛忙高聲應諾。
寇如做遲疑狀，“……以八姑子的功底，做什麼繡
品好呢？”像似考量再三，沉吟着道：“……還是繡娟帕好了，嗯，便以十方娟帕爲起點，若符合我的要求，我再指定之後的繡品。八姑子，意下如何？”末了的問話，音量又突地拔高。
“諾！八姑子謹……遵師命。”玉洛禁不住直咧嘴，又是十方娟帕，合着柏厥的責罰還是沒能逃掉。
“八姑子別忙着喚師傅，總也得完成了我指定的繡品，我才考慮收徒一事。八姑子可聽仔細了，我方纔說的只是十方娟帕，離我指定的繡品尚待時日呢。”寇如的語氣不無挖苦。
“諾，八姑子曉得了。”玉洛豈能未聽清寇如之語，她只是暗自僥倖着，若多喚幾聲師傅，寇如是不是以後能手下留情些。沒料到，寇如卻半點情面也不給她留，直接駁得她體無完膚，顏面掃地。
一直靜觀寇如要如何秉公辦事的玉珏，此刻終是鬆了口氣，臉上得意之色盡顯，嘴角也不自禁地高高翹起……
哼，諒你一個小小女紅師傅也不敢越過我柏氏九姑子去！
扭轉頭，玉珏又鄙夷地瞟了眼玉洛，暗道：就憑那一手的爛功夫，還妄想着拜師學藝，真乃不自量力！
寇如似隨意般，緩步走至玉珏面前，停下腳步，伸手取過玉珏手裡的繡繃，輕輕拂了拂，又轉回身，面朝玉洛，道：“八姑子，我說的你可服氣？”
這一問，玉珏的嘴角揚起得愈發高了，眼底的得意亦愈發深了，心裡的暗誹亦達到了極致：八姑子，你就灰頭土臉地做到死吧！
面對着寇如咄咄逼人的氣勢，玉洛只能甘居下風，“八姑子服氣得緊。”想想又補了句，“八姑子定會完成十方娟帕，也會完成指定的繡品，請您寬心。”
她沒說放心，卻言寬心，也是說給玉珏聽之意。她早已瞧見玉珏不甘心的表情，所以才如是說，好寬玉珏之心——她八姑子終究沒能逃過那十方娟帕的責罰。
她亦很識趣地改換了稱呼，想必寇如再不會爲此而糾纏與她了。
寇如果然滿意，連聲道：“如此甚好，那便
開始吧。”說着，放下玉珏的繡繃，從袖袋裡取出一方娟帕，走至玉洛跟前，道：“八姑子，就先比照着這方娟帕的式樣研習刺繡吧。”
玉洛只好伸手接過，欲開始她的又一項苦逼的古代才藝之學習。
寇如緊緊盯着玉洛接過的娟帕，好似完成了什麼囑託般，暗暗舒了一口氣。
因爲她距離玉洛太近，玉洛依稀間，彷彿聽見了那一息長長的舒氣聲！
且有一種如釋重負般的感覺。
玉洛不由得擡眸瞧了眼寇如，察覺寇如的眼神仍停留于娟帕上，在發覺玉洛看她時，又旋即掩去。之後，又擡手抿了抿並未有散落髮絲的鬢角，放下手時，已恢復了一貫的姿態。
寇如略略清了清嗓子，又道：“八姑子，可覺得繁難？繡技上若有疑惑，儘可詢問與我，我寇如不才，旁的不敢說精通，只於這刺繡一項，或可指點八姑子一二。”
說的卻又謙虛客套，這一下，倒令玉洛摸不着頭腦。
卻也不能幹愣着，玉洛連忙躬身，虛心回覆着，“您客氣了，八姑子但凡有何疑難，定會仔細請教與您，多謝您了。”
寇如既然伸出了橄欖枝，她也不能置之不理，非但不能置之不理，還要甘之如飴地接受她的指教，這才符合一個合格弟子的身份。
對於玉洛的謙遜，寇如倒也坦然收下，微微頜首後，又不忘提醒她，“……八姑子若要繡完十方娟帕，十指上總得也有個準備。”說着話，又瞄了瞄她的纖纖玉手，背轉身，將自己的一雙手負於身後，剛剛好地正對向她，才輕聲道了句，“……若成功，便就想想，鐵杵是如何磨成了針。”
鐵杵磨成針，玉洛暗自嘀咕着，卻赫然瞧見，寇如那一雙手的指腹上，佈滿了細細的針眼，尤其捏着繡花針的食指與中指上，更是留下了一條深深的凹陷處。
另眼瞧着，那一雙手其實已有些略略變形……
怪道寇如能成爲女紅大家，卻原來背後亦付出了常人所看不見的諸多艱辛。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