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屍，本就是死氣匯聚而生，且往往生前都帶着極大的怨氣，如此纔可在死後，因這片宇宙的規則所化屍靈，目光掃過，第一眼給予標記，第二眼成爲殭屍！”

“更有甚者，自身並未死亡，而是以活着的身軀，轉化成死氣，從而逆行而出，這樣的屍，往往都是天資驚人，任何一個，若不滅，都可成爲強者！”

灰三默默的坐在一處墓地上，手裏拿着一個黑色的石片，看了眼被黑雲瀰漫的天空，低下頭，讀着黑片內記錄的一切。

灰三這個名字，不是他取的，而是主上所賜，似乎是自己甦醒那一天，一共有三個屍友甦醒，而自己是第三個，所以名字裏有個三字。

至於灰……則是主上的夢想，想要成爲灰僵。

灰三不喜歡這個名字，他曾經有一段時間一直在思索自己生前叫什麼，但可惜，他始終沒有想起來，所以漸漸，也就接受了灰三這個稱呼。

而時間在自己身上，似乎流逝的太快，這快……不是表現在自己從始至終沒有變化的身體上，他的毛髮依舊還是淡綠色，沒有提升。

這快，是表現在他的思索裏，往往他想一個問題，就會過去很久，甚至都沒有想清楚，時間就已過去了好幾年。

比如隔壁的厲靈老魔，在自己這裏事後思索身體的屍油，爲何要被抽取時，那厲靈老魔，已經成爲了自己的主母，與主上雙修。

又比如他心底有一個思索，直至如今，自己成爲殭屍已有半甲子，可他依舊還沒有思索完。

而如此的自己，作爲最弱的殭屍，也自然沒有什麼地位，若非灰二的照顧，怕是早就消散，不會如眼下，負責給新甦醒的屍友召喚與啓蒙。

如今他的前方，就擺放着八具屍體，他要進行一個月的詠讀，直至引來屍靈的目光，讓他們重新站起。

這些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已死去多時，但屍體卻詭異的沒有腐爛，甚至在灰三讀着黑片裏的話語時，這些屍體明顯死氣有所翻騰。

可他的注意力，卻不是放在那些屍體上，而是不時落在屍體旁，一個坐在那裏，睜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少女身上。

這少女很美，穿着一身宮裝，雖只有十六七歲，但無論是白皙的面孔，還是烏黑沒有瞳孔的眼睛，都使得她自身，彷彿可以成爲一個漩渦，吸引着灰三的一切。

使得灰三在低下頭後，又忍不住擡起，看向那少女。

“好看麼。”少女聲音冰冷。

“好看。”灰三再次低下頭，沒有注意到少女臉上浮現的一抹譏諷與不屑，或許就算看到了，以灰三現在的神智，也不會看出這些。

“告訴我，屍靈是什麼？”少女臉上的譏諷散去，緩緩開口。

“屍靈，是宇宙的至高規則所化，其目光看到的生靈，會被轉化成屍族。”灰三低着頭，喃喃開口。

“那麼屍靈什麼時候會看這裏？”少女繼續問。

“屍靈不可揣摩，只能持續詠讀，以誠心引導，方可讓屍靈目光投來，若三個月的時間，依舊沒有目光落下，則屍體腐爛。”灰三喃喃，說着的話語，都是黑色石片裏的記錄，他只是將這些念出，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半甲子，一共唸了多少遍。

“無趣！”迴應他的，是少女不耐的聲音，以及一幕讓灰三，久久不能忘記的畫面。

那畫面裏，少女站起了身，擡頭看向漆黑的蒼穹，張開了雙臂，說出了一句話。

“屍靈，我的時間有限，等不了那麼久！”

在這句話後，灰三看到了蒼穹在這一剎那，轟然翻滾，匯聚成了一隻巨大的眼睛，這眼睛充滿了黑色是絲線，目光落下，籠罩在了……那少女的身上。

少女的身體，在灰三的目中，飛速的出現了毛髮，從一開始的綠色，直接到了藍色，直至出現了黑色，雖沒有完全達到，但也藍黑參半。

至於其他的屍體，此刻已飛速的消散，成爲了飛灰，而少女……轉身離去，消失在了灰三的目中。

直至許久，灰三才目中帶着茫然，喃喃低語。

“原來，屍靈可以被召喚。”

少女離去了，灰三的生活沒有任何改變，他依舊爲一批又一批的屍體，進行着詠讀，看着他們中，有的腐爛了，有的則甦醒過來，成爲了屍族。

時間也在這不斷地重複中，慢慢過去，具體過去多久，灰三沒有去留意，他依舊還是喜歡思索內心始終沒有的答案，依舊還是喜歡一動不動的擡頭，不眨眼的望着漆黑的蒼穹。

而那讓他記憶深刻的少女，在這段歲月裏，來了五次。

第一次來的時候，她受傷了，但毛髮已成爲了黑色，坐在灰三不遠處的墓碑上，一句話沒說，似在休息，只是在最後臨走前，她問了王寶樂一個問題。

“你每天似乎都在思索，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思索什麼，爲何總是看着天空？”

這是第一個問他思索什麼的屍友，所以灰三很認真的回答。

“我在思索，爲什麼天空是黑色的，我喜歡白色，所以想着能不能有一天，我可以看到白色的天空。”

“愚蠢！”少女沉默，半晌後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少女第二次來的時候，一樣受傷，但身上的顏色，已開始出現了灰，她依舊是坐在她之前的位置上，這一次她沒有沉默，而是自言自語般，說着很多話。

話語裏，她告訴灰三，她斬了主上，斬了主母，並且斬了四周八方的山頭，將這條山脈，已經匯聚在了一起。

灰三點頭，依舊看着天空，依舊還在思索，而少女也沒介意，說完後，又坐了一會兒，臨走前，忽然問了一句。

“如果天空永遠不會是白色，你會如何，繼續看，繼續等，直至腐爛消失？”

灰三沉默了，這個問題，他沒有想過，少女也沒有等到答案，離去了，而她第三次，第四次到來，沒有問問題，也沒有問答案，只是在自言自語，告訴灰三，她已經將附近的七八條山脈，都征服了，她打算整理這股勢力，向一個叫做雲澤的地方，發動一次復仇的戰爭！

而這一次她的離去，過了好久好久，纔再一次來到了灰三的面前，灰三看到了她身上的毛髮，已成爲了紫色，也看到了她的面孔已腐爛了一半，全身上下瀰漫濃郁的死氣，整個人透出一股醜陋之感。

來了後，她還是坐在曾經的位置上，似察覺到了灰三的目光，她擡手摸了摸自己腐爛了一半的臉，忽然笑了，聲音有些沙啞。

“灰三，我還好看麼？”

“好看。”灰三認真的開口。

她笑了笑，笑容帶着一些說不出的情緒，隨後又變的沉默，沒有說話，直至遠處的蒼穹中，傳來了陣陣讓天地顫抖的嗚咽聲後，她默默的起身，看向灰三。

“你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屍族……我走了，或許以後……不會來了。”

灰三一愣，看向記憶裏的少女，一股從來沒有過的失落感覺，浮現在他的身體裏，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直至片刻後，少女擡起頭，看向蒼穹，她看到蒼穹上，出現了巨大的漩渦，漩渦內浮現出一隻眼，似在對她召喚。

“再見。”少女輕聲開口，右手擡起時，她的手中已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面具，慢慢戴在了臉上，飛向蒼穹！

灰三望着少女的背影，這一刻的她，哪怕死氣瀰漫，哪怕身上紫發飄搖，但卻依舊有一種……風華絕代之意，望着望着，他的口中，傳出喃喃。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