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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門貴女傻丈夫 - v37兵工廠字體大小: A+
     

    V37、兵工廠

    這一夜,有了篝火的溫暖,江九月和雲廷渲不用像是昨天晚上一樣擁抱在一起,可是一直盤膝坐着的江九月卻覺得,身邊的溫度比昨天晚上還要冷的多。

    她悄悄睜開眼睛,看到雲廷渲坐在離她不遠處的地方,黑衣纖塵不染,不像她一樣,弄的胸口都是墨汁,髒污不堪,他的睫毛很長,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樣,在眼簾下面垂下了一片暗影,山洞之中燭火明滅,把他的側臉照的忽明忽暗,整個人,都籠罩着一股冰冷和生人勿進。

    江九月沒來由的打了個寒噤。

    她向來以爲雲廷渲是沒什麼情緒的,最多沒有情緒算一種情緒,對人冷漠而疏離,對事淡定而有條不紊,很少見他這般情緒外露,或者說,其實他外露的跡象並不明顯,只是江九月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久了,早已經習慣了他的各種情緒,此時的這些冰冷就變得異常突兀。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清泉的模樣,江九月柳眉輕蹙。

    那些驚慌的眼神,滿身的傷疤,比對第一次見到雲廷渲時候,無悲無喜,無憂無懼低垂着的長眸,在這一刻似乎抓撓的她心有些難受,他是天之驕子卻跌落塵埃,若不是有那樣一段歷史,自己和他這輩子都是不會有什麼交集的吧?

    山洞內,火光雖然微弱,但是也衍生了無數微微暖意籠罩兩人周身,江九月卻感覺自己的身子又冰冷了一截,或者是心涼了一截,只是這些涼意沒有持續很久,就淡了下去,明白了這些之後,心中微微一嘆,神情也越發凝定。

    他的確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了自己也造就了這一段“孽緣”,已成定局的事情,還有什麼可以假設的?

    微微閉眼,江九月入定,環境不允許的情況下,她還是選擇盤膝入睡。

    ……

    第二日,天剛微亮,兩人的肚子便都餓了。

    江九月腳不能動,自然是雲廷渲想辦法,只是這山中到處都是守衛,江九月失了內力,雲廷渲也不敢走的遠,隨便尋了一些野果就回了山洞。

    這山洞,說是山洞,不如說是一個天然風力侵蝕而出的溶洞,昨晚雲廷渲帶着江九月來的時候,她就聽到一直有滴水的聲音,此時方纔發現,在他們坐着的前面三丈處,洞頂原本該是石壁的地方有樹枝伸出來,擋住了些微的太陽,光影斑駁,在樹影之中露出的一塊石尖兒上,正有水滴滴落。

    山洞的海拔越高,空氣稀薄,水滴沒有受到過度的空氣阻力,所以水滴的速度越快,也就表示他們所處的位置越高。

    江九月看着向下滴落的水滴,暗自思索此時兩人所在的高度。

    雲廷渲用原本裝清水的竹筒放到那滴水之處,不一會兒,便接了半筒,先拿給江九月喝了兩口,然後才隨手拿出昨天喝過雞蛋湯的竹筒,用原本竹筒裡面的水清洗乾淨。

    江九月看着他隨意的姿態,深深的覺得人長得好看了無論做什麼都是養眼,連洗碗都讓人分神着迷呢。

    雲廷渲回頭瞥了她一眼,沒有如同上一次一樣,說請她收回口水。不過江九月卻很自然的恢復正常神色,歪着腦袋問:“你做這個挺順手的,也是以前和母親在冷宮的時候學的?”她其實對雲廷渲的過去一直蠻好奇,可惜他向來不愛多說過去,所以江九月的好奇心也就沒了。

    “嗯。”雲廷渲一點頭,將已經接好了水的兩隻竹筒都拿到了江九月面前,半蹲下身子。

    江九月見他答了,便又有些好奇了,“她……我是說你母親現在好嗎?”

    “死了。”雲廷渲說的沒什麼表情,伸手捏住她原本受創的腿彎又仔細的摸索了一下,微微蹙眉。

    江九月一愣,不過很快被他的動作弄的分神,即便以前更親密的動作也是有過的,只是很難想象高大上的雲廷渲蹲在自己面前,爲自己的膝蓋檢查傷勢的樣子,那蹙起的劍眉和俊美的輪廓,有點像是……騎士!

    江九月眉眼微彎,這次卻沒被雲廷渲隨意的岔開話題去,回想起自己以前同他問話的時候,似乎總是很容易就被他岔到別處去。

    “怎麼死的?”

    雲廷渲一怔,倒沒想到她還會再問,沒什麼情緒的回答:“死就死了,還要什麼爲什麼。”

    話落,手心運氣,覆在江九月膝蓋處。

    江九月忙伸手阻止,“別在幫我修復筋脈了,這腿遲幾天好也沒什麼問題。”而他一直用內力給她修復筋脈,當下是不會有什麼,只是耗損過大,以後如果補充不夠及時和充足,會對身體造成什麼樣的結果不可預料。

    雲廷渲覺得心頭微暖,須臾,嘴角竟然衍生出一抹璀璨的笑意來,暖暖的盪開在原本刻板的臉上,越來越大,最後甚至流到了江九月心裡去。

    他很少如此恣意,真心的覺得有人着緊的感覺特別好。

    “吃些果子充充飢吧。”江九月拿了兩個野果遞給他,不過瞬間又拿了回來,仔細的嗅了嗅觀察了半晌,確定不是類似炎靈一類的珍稀品種也沒有毒之後,才又遞給雲廷渲,對他燦爛的笑容直接跳過。

    雲廷渲莞爾,接過了野果,視線並未去看那果子一瞬,只是落在江九月平靜的臉上。

    這一刻,歲月靜好。

    接下來的幾天,江九月等待腿部傷處的恢復,雲廷渲則除了一日出去一次找尋食物之外,便是坐在洞中打坐運氣,然後晚上的時候便爲江九月疏通經脈和修復腿上的傷處。

    江九月的拒絕得不到認同,無奈之下從荷包之中取出了更多的小藥丸,選擇適合雲廷渲吃的全數餵了進去,思忖等自己出去了,定然要多練一些強健身體的藥,以備不時之需。

    到第五天的時候,江九月腿上的經脈已經飛速好了過來,連內力也恢復了兩三成,這一日,雲廷渲出去尋食物的時候,江九月便自己偷偷出來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因爲她知道雲廷渲雖然看似沒什麼意見,但是關鍵時刻意見最多,肯定不會讓自己隨便出來,便偷偷跑了出來。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她還是思忖再三,怕雲廷渲見不到她以爲她出了什麼事情,出來只是稍微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就趕在雲廷渲回到山洞的前一刻,回到了山洞。

    可是她回去,又等了一會兒後,卻發現雲廷渲沒回來。

    江九月有些擔心,想着雲廷渲每次找食物用的時間都不一樣,這一次是不是稍微塊一點,回來沒看到她出去尋了?還是出去遇到了什麼事情壓根沒回來呢?

    她對於這個地方一點也不敢小覷,因爲雲廷渲那樣的能力,都曾經在這裡受難,還有那什麼魯班神斧門的各種機關暗道,奇門陣法,以及刺殺過他們的無極劍網和各種各樣的毒物,每一樣都讓人心驚膽戰……

    想到雲廷渲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江九月心頭一跳,連臉色也有些白了,此刻無比鬱悶自己方纔爲何要偷一時歡樂跑出去!可是此時顯然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江九月想了想,好在功夫已恢復了幾成,不與人動手,稍微去探一探的本事還有的,便在洞內留下了一個月牙標記,下山去了。

    爲保存體力,江九月走的並不快,下山到礦場,共用了半個時辰,到得礦場外圍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了起來。

    江九月凝目觀察。

    眼前視線清晰,是用柱欄籬笆圍繞而起的古代工廠,四面環山,周圍都是守衛,一眼看到了邊,一點都不擔心誰逃跑,這方圓百里,不是瘴毒就是迷陣,只怕就算是跑了出去的也是走不了多遠就得死在山裡頭,不過江九月昨日聽那幾個守衛說話,料想必然是有出路的,只是沒有人發現而已。

    幾隊守衛輪換交崗,手中握着很粗的鞭子,時不時的抽打因爲無力或者別的原因而動作慢了的苦力,有的人在搬運,有的人在挖掘,還有的人抱着柴火不斷的往一個碩大的竈面前送。

    江九月凝目一看,雙眸微眯。

    她在現代除了中醫也是車船製造的一把手,眼前這竈,她曾經在一本古籍上面看過類似的圖,這絕對不是冶煉金礦的竈,看着倒像是打造武器用的爐!

    她想起前幾日迷糊間,那個所謂的老大手中的鋒利長劍,一時之間頓悟某一件事情——這兩百多名守衛守護着的所謂私礦,竟然不是礦,而是一個藏在深山之中鍛造精銳武器的兵工廠,而清泉山外的金礦,顯然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

    兵器,武力,有人想造反?!

    莫怪雲廷渲對這私礦如此執着,一定要親自督查了,自己曾經在這裡陷落也許是一個原因,但是更關鍵的原因,怕是危及江山社稷了吧?!

    江九月默了默,仔細的觀察了這些守衛的佈防和兵工廠的格局,選了一個比較隱秘的角落,輕輕的移動了過去。

    眼前天色大亮,她想要挨個搜尋雲廷渲顯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萬一一個不小心被人發現,只怕真的會給雲廷渲帶了無盡的麻煩,所以還是先探一探情況,再返回去看看雲廷渲是不是回來,再作打算。

    她身子矯健又輕盈,似乎在經過那日受傷和最近這幾天的修復之後,內力又比以往更上一層樓,即便是此時只有兩層功力,對這裡的這些守衛也算應付自如了。

    一會兒之後,江九月轉到了那微微隱秘的角落之中,方纔她觀察過,這裡的守衛最少,乘着守衛轉身換崗的一個瞬間,江九月輕身一躍,從微開着的窗戶之中,竄入了一間似乎用來儲備東西的房間。

    “江姑娘!?”

    在她進入房間的同時,一聲輕呼響起,江九月微驚,轉過頭去看是誰的同一瞬間,也看到守衛已經因爲這一聲輕呼而往這邊看了過來。

    傅隨波驚喜過後,顯然也發覺自己爲江九月帶來了麻煩,只是這間屋子委實小的厲害,一眼就看到了邊,根本藏不住人,江九月視線落在已經想要過來探看的守衛身上,心知如若被發現,自己和傅隨波絕對沒有機會再走出這裡一步,而她想要倒掛金鉤到屋樑上去,可是撐開的窗戶的寬度卻是一面牆的寬度。

    換言之,整面牆上都是窗戶,她一動,外面就會看到。

    ……

    老四領着兩個守衛,神色凝重的走到了窗戶外面,隔着窗戶看向了屋內,卻見前兩日抓回來的那個文弱書生歪着身子似乎餓的昏了過去,頭抵着牆壁趴伏在那裡。

    “進去看看,是不是死了,要是死了,就拉着丟出去!”老四皺着眉頭道,真是晦氣,最近不知道倒了什麼黴了,先是蕭家店被繳,現在又快斷糧,還有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毛頭小子莫名其妙就掉了進來……

    希望老大彙報主上之後,主上快點拿個主意,到時候炸平了這些爐竈,離開這個鬼地方。

    屋內的書生卻在此時發出了兩聲低嘆,“江……江姑娘……”

    想要上前開門的守衛頓時停了手,沒死,這很好,雖然見的死人多了,但是難免還是晦氣的很。

    老四眉頭皺的更厲害,“孃的,原來跟老七一樣,做夢都想着娘們,偏生還是一副君子模樣,走吧。”

    其他兩人嘿嘿笑,跟着老四走遠了。

    ……

    待到三人走遠好一會兒之後,確定他們沒有倒轉回來查探,江九月才推開傅隨波的身子,從他原本護衛着的地方輕輕的躍到了一旁來。

    傅隨波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之後,才低聲道:“對不起,江姑娘。”他指的是自己喚了一聲引來守衛的事情。

    “沒事。”江九月上下打量着傅隨波,倒是對於方纔兩人還跟着一小斷距離的親密接觸沒放在心上。

    傅隨波的臉色蒼白,身上的白衣略微髒亂,髮絲也垂下了幾縷貼在額頭上,看起來有些狼狽,在察覺到江九月打量的目光之後,傅隨波蒼白的臉色,略略微紅,才道:“方纔唐突了江姑娘了……”不知道爲什麼,他總覺得即便是兩人分開了好大的距離,此時呼吸之間還是有一些似有若無的女兒香味,讓他有些神志不清。

    “無事,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江九月問,知道情況緊急,守衛隨時會再過來,可沒時間和他閒話家常。

    “太醫院正大人是我二叔,前些日子二叔爲我謀了份功名,是在清泉山做藥物督查,帶領清泉山人致富,要我提前來做做拷貝,我便來了,來了之後把山間的藥物都做了記錄之後,在山崖上面向下看的時候,發現石壁縫隙裡面有幾粒果子長出來,很像是炎靈,就讓小童準備了繩梯,結果我倒是錯估了自己的能力了,直接從那裡掉落了下來,又沒掉的乾淨利索,腳被掛住了,等落下來的時候,直接掉進了一個到處是蟒蛇的沼澤,本以爲是必死無疑了呢,沒想到落進去之後,就莫名其妙的到了這裡來。”

    江九月聽的微微張了張嘴,他居然掉落到了自己當初和雲廷渲掉落的幾乎同一個地方,更沒想到的是,沼澤下面居然就是礦場,自己和雲廷渲那時候怎麼就沒有去試一試呢?!

    “江姑娘,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江九月回過神,道:“此事說來話長,等我們出去我再告訴你,你在這裡幾天了?”

    “兩日有餘。”傅隨波道。

    江九月點點頭,又問:“今日這裡可有什麼異常?”

    “一切如常,除了江姑娘的到來。”

    江九月微微一愣,難得笑了起來,既然沒有異常,想必雲廷渲自然也沒出事了,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先走了,你且好好照顧自己,堅持幾日,就會有機會出去了。”

    “嗯。”傅隨波看江九月要走,似乎有些遲疑,還有一絲一閃而逝的不捨的迷惘,江九月沒看到不捨,倒是看到了迷惘。

    她想,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是害怕的吧?尤其傅隨波不像她和雲廷渲或者金瑞一般,沒有武功,身嬌體弱的,以前扶她一把都能被壓倒,現在這惡劣的環境更是不用說了。

    想了想,江九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別擔心,那些人既然剛開始沒要你的命,料想該也是不會要你命的。”最多像以前的雲廷渲一樣,給這裡做做苦力。

    不過這句話她沒說,只道:“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傅隨波眼眸一暖,心中也有一股暖流流過,由衷的道:“江姑娘,謝謝你。”

    “沒事,我走了。”江九月對這傅隨波點點頭,方要走,忽然想起自己剛纔過來的時候順手牽羊了幾個饅頭,便也塞到了傅隨波的懷中,“先填飽肚子吧。”

    傅隨波一愣,忽然想起什麼,在江九月轉身的同時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從懷中掏出了幾粒果子,道:“江姑娘,你醫術卓絕,是否認得出這到底是不是炎靈?”

    江九月回頭一看,眼前一亮,這不是炎靈是什麼?!

    傅隨波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一股腦兒把那幾粒炎靈都給了江九月,才催促道:“你快走吧,否則等會到了午飯時間,他們有人會過來這裡,就走不了了。”

    “嗯。”江九月重重的點了點頭,想要給他留一個炎靈,順便把懷中的武功書冊也留下來,讓他學一學,至少不至於任人魚肉,可是一摸之下,纔想起書冊因爲那晚弄溼了,讓雲廷渲去保管了,頓時深深的看了傅隨波一眼,輕輕一躍,再次從窗戶之中竄出。

    她離開之後,傅隨波坐在原地,看着微蜷着的手,露出一個虛無縹緲的暖暖笑容。

    ……

    江九月出了小屋子之後,便離開了礦場,直奔山上去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她出來之後,她覺得這礦場看似尋常,卻暗暗加強了防衛,每一班人數多了,原本沒什麼精神的守衛全部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嚴陣以待。

    江九月不敢託大,小心的避過每一層的守衛,悄悄回了山洞中。

    到了洞口之後,江九月忽然一愣,心中驚喜起來。

    他回來了!沒事。

    雲廷渲正盤膝坐在原處,手邊放着幾顆鮮紅的野果。

    江九月步履也因爲看到雲廷渲而輕快起來,小跑着到了他身邊,蹲下去看着那些鮮紅的果子,比起前幾天半紅半紫的,一看就更讓人有食慾。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江九月笑問,隨便拿起了一粒紅色果子。

    雲廷渲的眉頭,因爲她擡手的那一瞬間,飄搖起來的某些淡淡的味道而緊蹙,忽然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用了一定的力道,雖然不至於疼,但是讓江九月無法再動。

    江九月擡眉,看向了雲廷渲,同時也看到了他臉頰邊一處極其細微的擦傷,如果不仔細看,真的看不出來。

    她擡了擡手臂,發覺自己動不了,微微皺眉,不知道雲廷渲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便湊進了臉去查看他臉頰上的擦口,雲廷渲卻在這時向後退了一分,躲過了她的探查。

    雲廷渲本身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只是略微一用力,便讓江九月下意識的把手中的果子鬆了開來,掉落到一旁的樹葉上面去。

    “怎麼,我來的遲了,所以沒有飯吃嗎?”江九月怔了一下,想着他是不是因爲自己離開太久,擔心她的安危,所以又彆扭了起來?畢竟這個男人以前可是十分別扭的,於是好笑道:“對了,我這裡有幾顆炎靈,你吃一顆吧。”

    雲廷渲卻看也沒看那一顆炎靈一眼,深邃的視線落在江九月的臉上,那視線和往常的不一樣,帶着淡淡的冰冷和一些若有若無的剋制,還有一些江九月看不清楚的火焰在裡面,他沉默的凝視了她片刻,終是鬆開了手,淡淡道:“炎靈珍貴,你還是自己吃吧,我不需要。”

    江九月又是一怔。

    她心知雲廷渲此時有些不對,可是她偏生又想不起來什麼不對,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言相對,脾氣也便上來了,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坐到遠處去,從懷中拿出方纔給了傅隨波剩下的一個饅頭,剛要擡手,分成兩半,卻最終只是想了想,自己吃下那個饅頭的時候,心中想着免得分給他再被拒絕多尷尬。

    雲廷渲卻冷冷的看着她手中的那一個饅頭,原本只是放在膝頭的手都收緊了起來,手中原本慢慢去膿開始癒合的傷口,因爲這大力又蹭破了,他也沒有發覺,只一眼之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沒有去吃那些紅豔的果子,也沒有再看江九月一眼。

    兩人一陣相對無言,江九月吃了饅頭之後,也不想理會雲廷渲,只想着快點恢復了身體離開這裡,於是忍着難吃吃掉了一顆炎靈,便繼續打坐運氣。

    這一練,就是一整天,等她停下來的時候,已經天色微黑,肚子也餓了,她站起身來,活動了下腿腳,覺得比早上坐下的時候好了很多,轉頭看向雲廷渲,卻見他依舊閉着眼睛,身邊的那些果子都沒動一個。

    江九月默了默,出了山洞。

    江九月看了看山上,又看了看亮着光火的礦場,權衡之後,最終往山下而去,胃在吃了幾天的野果又吃過白麪之後,似乎叫囂的厲害,野果是無法滿足胃部現在渴望的。

    在她身姿輕盈的隱入暗夜之中的時候,山洞洞口處,雲廷渲長身而立,狹長而深邃的眸子,靜靜的落在了那一片燈火照耀下的兵工廠,一抹陰翳一閃而過,然後便是無盡的沉寂,墨玉高冠束起的長髮逶迤在他的黑袍之上,他雙手負後,手掌心內的傷口再次癒合結痂,如同他此時一樣,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睥睨萬千的攝政王。

    ……

    江九月在有了早晨的經歷之後,再次來到廚房,可謂輕車熟路,此時已經過了飯點,爐竈和籠屜之中溫着的翻菜都是有數兒的,江九月皺了皺眉,思忖自己拿走這些會造成的後果,最終只是默了一下,找了一個毫不起眼的瓦罐,把能用得着的調料按個取了一些,又用包袱拿了一些綠菜和肉,便往山上去了。

    出了廚房的時候,江九月想,自己也許有母親的遺傳,真的有做樑上君子的潛質,東西偷完回頭看了一眼,她發現跟她沒進去廚房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呢!

    不過,既然她已經行動無虞,那是不是表示,他們該考慮考慮出去的問題了?

    ……

    江九月駕輕就熟,不一會兒,又回到了山洞之中。

    雲廷渲的動作和她走的時候是一模一樣的,江九月也懶得理會他,直接找了一小堆樹葉,然後找了幾根枯樹枝,試了好幾次之後,才搭穩了,然後用瓦罐接了半罐子水,掛在了樹枝上面,只是,用水晶火石生火……目前她的功力沒恢復,而且她連的是陰柔的路子,就算功力恢復了,只怕也生不起火來,滅火還差不多。

    鬱悶了一下之後,江九月看向雲廷渲,口氣不太客氣:“喂,生一下火?”

    雲廷渲閉着眼睛,卻不言語。

    江九月皺眉:“我說,生一下火。”這一句話,已經帶了微微怒氣,她覺得男人該不能這麼喜怒無常,至少有點徵兆,地震還螞蟻搬家徵兆呢,雲廷渲的脾氣完全沒有任何預告。

    雲廷渲似乎有些詫異,睜開了眼睛,微揚着眉梢看向皺眉的江九月,眼眸清淡,須臾,手一招,江九月手中的水晶火石就到了雲廷渲手中,雲廷渲凝聚手中內力,推向水晶火石的時候,成爲一道暖光,通過水晶火石的折射,原本鋪着的樹葉頓時開始微微冒煙,然後燃了起來。

    江九月挑挑眉,這次沒有理他,盤膝坐了下來,把自己搜刮來的調料正要往瓦罐之中放,雲廷渲卻出聲阻止:“慢!”

    江九月轉頭看他。

    雲廷渲默了默,才道:“你說,我來做吧。”

    江九月張了張嘴,很想說你不是不吃東西不理我嗎?卻最終也只是抿緊了脣把位置讓開給他,她可是很識時務的,沒必要爲了置氣而委屈自己的胃,畢竟,自己確實不是做飯的料。

    等雲廷渲到了跟前之後,江九月便把想要做的東西前後步驟告訴了雲廷渲,雲廷渲按照她的指示,把調料和肉先後放了進去,還用竹筒接好了水,不時的添些水進去,以免幹鍋。

    不一會兒之後,瓦罐之中傳出了令人垂涎的香味兒,江九月忍不住嚥了口口水,“這瓦罐不好,若是在月華樓裡做這個,肯定能饞死過路的人,說不定也能讓皇帝給個聞香下馬的旗子來掛掛。”她若有所思的說着,想着回去了之後就給月華樓弄這麼一道菜,卻忘了皇家人本身就在自己身邊。

    雲廷渲默了默,道:“這叫什麼菜?”那口氣一副你塊告訴我吧,我問你都是在施捨你的樣子。

    不過江九月心情好,不予計較。

    “砂鍋。”

    “哦?”雲廷渲受教的揚揚眉,指着油紙上面,江九月早已經放好的辣椒麪和孜然粉,又問:“那這又是什麼?”

    “調料。”

    “這呢?”

    “涮菜。”

    “這個?”

    “……麪粉。”江九月回答的有些呆有些慢。

    雲廷渲眉梢又是一揚,“調料涮菜都可以吃,麪粉要下在砂鍋裡嗎?”

    江九月連忙搖頭,其實她是想着最好能做點丸子就好了,可是拿的太着急,一時之間也沒想清楚,默了默之後,江九月對自己一見到吃的就眼神渙散有些自暴自棄,“等他日回去了,你就知道麪粉是做什麼的了,你現在身上有帶利器嗎?”

    “有。”雲廷渲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柄刀鞘上鑲着紅寶石的匕首來,那紅寶石足有眼珠那麼大,江九月的心在吃的上,自然也沒看到。

    她接過匕首,拔掉刀鞘,冷光在刀鞘掉落的一瞬間忽閃而過,江九月心中一讚,這匕首雖然短小,但絕對是吹毛短髮。

    不過,眼下這都不是重點。

    江九月拿過自己順手牽羊來的雞胸肉,小心翼翼的切成了薄片,沒辦法,別的肉她一時半刻分不清楚是什麼,只能挑這個最明顯的來拿了,也沒有粉條什麼的,湊合吃吧。

    雲廷渲的視線,落在江九月因爲切肉而稍微低垂着的頭,幾縷髮絲隨着她的動作一晃一晃,火光也把半邊秀美的臉照的更爲朦朧飄然,雲廷渲的神色靜靜,嘴角卻比早上的時候稍微鬆動了一下。

    按她的腳程,出去的時間只夠一個來回,並未去見不該見的人。

    這很好。

    切好肉之後,江九月先撈出原來放進去的兩隻雞腿,然後把白菜土豆片什麼的都放了進去,再把雞肉片蓋在了最上面,用腳踹了一點灰過去,壓滅了一些火星子。

    “給你。”江九月把一隻雞腿遞給了雲廷渲。

    雲廷渲接下,他吃東西的動作十分斯文,不會因爲手執雞腿而感覺粗魯或者其他,甚至也沒有過多的聲音出現,江九月撇撇嘴,把那根雞腿三下五除二便拆吃入腹,從懷中抽出象牙筷子,開始夾已經熟了的白菜土豆。

    雲廷渲的視線,落到了她手中的象牙筷子上面,默默的垂下頭去,再未說話。

    江九月吃了兩口,覺得自己一個人吃真的是有點不好意思,便將筷子遞了過去。

    雲廷渲也不多言,接過筷子,隨意夾着吃了兩片白菜,心中一動,他與吃的其實向來並不在意,只是身在高位,沒人會把白菜這種低等菜色送到他的面前去,唯有年少冷宮的那幾年,曾經是吃過這種菜的,不過,他倒不知道,白菜原來也可以這麼美味。

    兩人便換着用筷子把砂鍋之中的菜和肉吃完,吃完的時候,江九月才意識到兩人竟然公用一雙筷子,不是剛纔還在冷戰麼?頓時有些無語,不過也懶得追究了,吃飽喝足之後,盤膝而坐,對着雲廷渲吆喝:“你吃了我的東西,起碼得教我點東西吧?”

    雲廷渲好奇,看向她,以眼神示意她繼續。

    江九月下頜微擡:“你用內力點火那個功夫,難麼?”

    雲廷渲挑眉,淡淡道:“不難。”

    “教教?”

    “可以。”雲廷渲竟然難得大方,當場就同意了,江九月愣了一下,卻見雲廷渲盤膝坐在了自己對面,顯然那“可以”二字不是說笑。

    江九月默了一下,有些遲疑:“你……你把密集給我,我自己練吧。”畢竟對着雲廷渲這種冷門嚴肅高冷的老師,江九月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對她同樣冷漠嚴肅見縫插針的父親。

    雲廷渲道:“密集早已經沒了,口訣在我心裡,我念給你吧。”

    江九月無從選擇,卻也對於這未知的武學世界在經歷了這些之後,充滿好奇,便點了點頭。

    “一舉動周身俱要輕靈,尤須貫串。氣宜鼓盪,神宜內斂,無使有缺陷處,無使有凹凸處,無使有斷續處。”

    雲廷渲隨口唸出幾句口訣,聽起來十分複雜,不過對於自小浸淫在古醫古籍之中的江九月來說,並不算晦澀難懂,江九月皺着眉頭想了想,心中默默記下,又道:“你把下面幾句也一併告訴了我吧,有些艱澀,我得想想。”

    雲廷渲便又唸了四句口訣:“其根在腳,發於腿,主宰於腰,行於手指,由腳而腿而腰,總須完整一氣,向前退後,乃能得機得勢。”

    江九月凝神記下,便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雲廷渲,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這八句口訣之中,她本就十分聰穎,這八句口訣自然也難不倒她,不一會兒之後,凝起的眉頭便疏散了下去,眉目如畫,坐定。

    雲廷渲知她定是參透了其中奧秘,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江九月這一番練習,持續了三個時辰,待到醒來的時候,天色還是灰暗,但是看得出來再過一兩個時辰就要亮了,江九月覺得神清氣爽,似乎也不是很困了,只是腿彎處原本受了傷的地方,有些痠麻,站起來的時候倒是沒什麼阻礙。

    雲廷渲在她有動作的第一時間也便有了反應,沒有錯過她摸着腿彎處的時候,眉梢的那一些抑鬱,心中一動,問道:“腿疼了?”

    “沒有。”江九月回答,沒想到他也醒的這麼早呢。

    雲廷渲於是又問:“那幾句口訣,你可練過了?”

    江九月點頭:“八句都練的差不多了,你可以把剩下的幾句也告訴我了,等吃了東西,我們出去再練。”

    雲廷渲的神色瞬間微變,幾乎是立刻,人已經從原本坐着的地方竄到了江九月站立的地方去,他的人蹲在江九月的面前,手已經握住了江九月原本受傷已經好的差不多的膝蓋處。

    江九月一愣,“怎麼了?”

    雲廷渲簡單的摸索了一下之後,手一擡,江九月的手腕便到了他手中,江九月默默的閉了嘴,心知雲廷渲絕對不是莫名其妙的人,只等他把脈結束之後,雲廷渲站起身子,看着江九月的視線有些奇怪。

    江九月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又問:“怎麼了嗎?”

    雲廷渲淡淡的收回了扣住江九月手腕的手,道:“這回你得償所願了,真的成了瘸子。”

    “啊?”江九月一驚,雲廷渲的話絕對不是在說笑。

    雲廷渲又道:“你本就腿受了傷,功夫也沒恢復完全,吃了炎靈之後本該靜心調息養傷,可是你急於求成……就好比一個本來虧空而虛弱的人,一次性進補太多的東西,你說會怎麼樣?尤其是那第二句口訣,練的是腿脈,你的腿本來就還沒修復,如今又走氣過快,受了損傷,一個月之內不能再用輕功,否則……”

    江九月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真的成了瘸子,可是轉念一想,不好,不能使用輕功,她豈不是在這裡不能四處亂走了,皺了皺眉,江九月問道:“你有沒有跟鐵洪聯繫?我們什麼時候出去!”

    ------題外話------

    最近訂閱少了,有朋友說我寫跑偏了……其實大致情節走向還是按照大綱來的,只是細節的處理上……鐵桿武俠迷傷不起,對這些東西比較偏好。

    另外,文中的武功口訣是太極拳經,大家不必考究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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