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告訴我一個道理，你對別人友善，在利益面前，別人不會對你友善，人總善是要吃虧的。”周曆難的總結頗有些哲理的味道。

“那後來怎樣了？你不會老被欺生吧。”鄭浩然關切的問。

周曆難哈哈的笑了，看得出他笑的無比開心，鄭浩然猜測，以周曆難的個性，一定做出了很有創意的舉動。

“每次獎金都沒有我的，我就產生了逆反，所以，當又一次學習機會到來之際，我和班長髮生了激烈衝突。我決絕再次參加學習，班長向車間主任告我狀，理由是：我不服從領導安排。我暗暗尋找機會，一定要讓班長得到“懲罰”以便安慰我受傷的心靈。

機會來了。等到過年之前，廠裡的領導要求我們把路燈的電燈泡更換一新的時候，看到電線杆上有個馬蜂窩，我對班長說，我身體不舒服，沒法爬高。我要求班長在十幾個人面前，爬上電線杆更換燈泡，證明他的價值。看着班長爬上去，飽受馬蜂的摧殘，我產生了強烈的快感。”

“哈哈哈。”鄭浩然也不禁大笑起來，兩人在沙發上笑的前仰後合。

等到平靜之後，周曆難接着又向鄭浩然講了自己經歷的第二件事情：內定。

“在我進入工廠第二年，廠裡貼出紅頭文件，舉辦硬筆書法比賽，這可正是我的強項，因爲我曾練過六年的書法。廠裡傳言，這次硬筆書法比賽，有可能會產生領導的秘書人選，這對於我來說，當然是個好機會，我想一鳴驚人，在這個小工廠裡出人頭地。

精心準備了幾幅參賽作品，滿懷信心的我上交了自己的希望。哪裡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那作品連入圍都沒有。我百思不得其解，後來宣佈這次比賽的優勝者，我纔看明白，原來獲獎的人都是廠領導，最大的是廠長，最小的是車間主任，獎金金額從幾千到幾百不等，說白了，這個書法大賽，就是領導們找個由頭給自己發獎金而已。”鄭浩然靜靜地聽着，而講到這段，周曆難的語氣是沉重的。

“這件事告訴我，在利益社會裡，權利是一種高於一切的武器。”周曆難又用哲人般的觀點總結了第二件事。

鄭浩然不禁對周曆難經歷的另外兩件事情倍加好奇，而這時候，周曆難的電話卻響起來，是短信的提示，周曆難低頭看了一眼電話號碼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是我女兒發來的，說評上了單位的優秀員工。”周曆難噗哧一聲笑了。

鄭浩然狐疑的看着周曆難。

“我要給你說的這第三件事，就是我在那個小廠裡見過的優秀員工評選。”周曆難說這話的時候，鄭浩然心裡暗暗想：“還真是巧，看來父女連心一點不假，以後我儘量養個女兒。”

在鄭浩然開小差的時候，周曆難又點了一支菸，把鄭浩然的注意力集中起來。

“這第三件事叫出人意料的優秀員工評比結果。”周曆難吐出一口煙霧。

“我那個小廠每年會有一次優秀員工評比。在我去的第三年，卻發生了一件很滑稽的事情。單位上，派別之爭非常嚴重，大家背地裡下黑腳、告黑狀、穿小鞋的事情不勝枚舉，但是，卻有一個潛規則：當面一團和氣，誰也不會公開得罪人，這就是典型的面和心不和。

評選先進這種事情，每個人都有資格，每個人都想當先進，可是，大家卻都想“立牌坊”，於是，表面上還是非常謙讓的。

大多數出現的情況是：被點到名的候選人不好意思選自己，但他會環視周圍的同事，而同事們誰也不想當面得罪對方，紛紛舉手，以表示友好。

而終於，這樣的方式被電工班一個叫小張的傢伙打破了，這小子在別人提名他當先進的時候，竟然走神了，以至於沒緩過神來的舉手投了自己一票，這一下，整個班裡，就他一人是全票，理所當然的成了先進，可按照潛規則，今年的先進是該輪流給另外一個叫小趙的傢伙的，於是，大家空前團結的要求小張用先進獎金請客，結果獎金髮了500，請客花了1200，小張苦瓜着臉好久。”

“又到了您總結哲理的時候了。”鄭浩然顯然習慣了周曆難的說話方式，在旁邊打趣道。

“嗯，這事給我的啓發是，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多吃的就要吐出來，甚至加倍吐出來。”

“還有一件事，願聞其詳。”看得出，鄭浩然已經被周曆難的故事深深吸引了。

“這第四件事是讓我終生受益匪淺的，可以說，基本上官場上的人都在用。”周曆難賣了個關子。

“厚黑？”鄭浩然插話說：“你們混官場的，聽說人人一本厚黑擺在牀頭上，李宗吾他要是活着，這版稅絕對大大的，很強很有錢。”鄭浩然的搞笑讓氣氛更輕鬆了。

“呵呵，這厚黑的最基本原理就是制衡嗎！在我進入廠裡第四個年頭，班裡從外單位調來個同事，老邢。這人40多歲，精通無線電的維修和所有機牀的維修，業務比武冠軍的證書可以用箱子裝，屬於大拿級別的人物，老邢一來了，馬上就拿出了實力，不管多難修的設備，到了老邢那裡，絕對不會超過一天就擺弄好了，另外，老邢修電視、冰箱等家電，那也是一絕，好些廠裡的同事都把家電搬來讓老邢修，人家老邢來者不拒，修好了連盒煙都不收，絕對是雷鋒級別的好同志。在老邢的提議和帶動下，老邢同志做項目組長，班長做副手，帶領大家完成了全廠的電力配電沙盤示意圖，這個示意圖最終獲得了上級主管部門頒發的創新優質獎，老邢一舉成了熱點人物。

憑藉着這些成績，廠裡進行機構調整，人們紛紛謠傳，老邢將要上調了，而結果是老邢依然趴在我們這個小小電工班裡，上調的我們的班長，而新任班長應該輪到老邢吧，又錯了，新任班長是另外一個毛頭小夥子，後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車間主任的意思，因爲曾有好事者說過：老邢那水平，幹個車間主任沒問題。”

“這段經歷提醒人們，對於自己駕馭不了的人物，就要壓制他。”鄭浩然搶在前面做了哲理髮言，周曆難笑起來。

“所以，後來您離開了這家單位？”鄭浩然追問。

“是的，我覺得在這裡四年已經是浪費了，這個小廠子裡這四件事情已經足以告訴我，再呆下去，我就會成了井底之蛙，因此，我把自己的特長髮揮到了極致，在小廠子裡辭職之後，去報業集團當了臨時工，後來等到集團擴編，我成了正式工，到後來，一步步走的順風順水起來。”

時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周曆難閉上眼睛養身，鄭浩然知道，這是周曆難想要離開的信號，於是喊過服務員買單。

當兩人分別之前，周曆難告訴鄭浩然另外一句話：“混官場的、混商場的，除了厚黑之外，牀頭還會放一本書，叫做資治通鑑。”

得益於周曆難的幫助，喜馬拉雅公司沒有再被任何媒體所曝光，而在這事過去一個月之後，鄭浩然先後邀請了各主要的媒體廣告部負責人加深了幾次感情，同時也投入了一部分宣傳費，有的媒體還主動示好的贈送了喜馬拉雅公司幾篇軟文，消除以前曝光廣告違規的副作用，這第一次的考驗，鄭浩然平安渡過了，而鄭浩然一直想去公司下屬的地市分支機構的意願，終於可以實施了。

喬總依然專門關照了穆副總陪同鄭浩然，清晨，帕薩特就停在辦公室的門口，而當鄭浩然試圖鑽進車後排時，早已鑽進後排的穆副總卻指指前排，示意鄭浩然坐那裡。

“穆副總這人有些奇怪，顯然不想跟我靠得太近，那麼這究竟是什麼用意呢？”一路上，鄭浩然也只顧低頭看報紙，司機專心開自己的車，車子裡好似再打一場冷戰，直到一個小時後，車子駛到Z城，這種冰凍的氣氛才被溶解開來。

從帕薩特上走下來，Z城的經理已經等候在辦事處的門口。各地的辦事處其實就是門診，只不過喜馬拉雅公司的門診是藏醫門診而已，而這門診的作用就是輔助銷售藏藥。

“這是Z城的區域經理陶威，這是總部新上任的企劃經理，鄭浩然。”穆副總充當了中間的引薦人。

鄭浩然細細打量了一下陶偉，三十歲的年紀，上身穿着一件深藍色的襯衫，下面是一條白褲子，頭髮捲曲，給人一種冷冷的感覺。

“陶經理，這是鄭經理第一次下到地市，所以，相關的情況你給他介紹一下，因爲我是你的領導，所以，我在這裡，有些話你不一定方便講，這樣，我先外出一下，中午咱們一起吃飯。”穆副總做了這樣的安排。

“穆總，看您說的，您是副總，也是我的領導，哪有什麼不方便說的話啊！”鄭浩然立即做了一個挽留，但穆副總還是轉身離開了。

來到了辦公室，陶威細細打量了一下鄭浩然：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戴着眼鏡，身材中等，穿着很考究。

“鄭經理，我到喜馬拉雅公司時間也不長，僅僅兩個月而已，但是，在Z城，卻有不少問題，我希望你回去之後，能把這些問題反映給喬總，如果不解決這些問題，Z城的銷售不會提升上去。”陶威這番很直白的話立即博得鄭浩然的好感。

“陶經理，你剛剛講的這些話，我記住了，我臨下來之前，喬總告訴我，每個地市存在一些問題，她讓我大膽去發現問題，所以，咱們之間坦白交往好嗎？”鄭浩然這話是很明顯的示好，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不會背後給你下絆子，咱們共同的目的是互相支持。

陶威沒有直接去接鄭浩然的話茬，笑了笑問道：“鄭經理，你可別怪我考你啊，你現在對藏藥這個產品瞭解多少？我是說對喜馬拉雅公司的藏藥銷售情況掌握多少？”

鄭浩然看出來，陶威是個很謹慎的人，陶威這番問話也傳遞出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是看看你鄭浩然的悟性和努力程度如何，因爲算起來，鄭浩然已經來到公司一個月了，作爲高端企劃人才，這一個月掌握的信息量應該已經能引導自己入行了，另外的第二層意思是判斷一下你鄭浩然的水平，看看你的基本營銷思路是否正確，如果我陶威不服你，那麼以後想讓我配合，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能不能讓她幫我買包煙來？”鄭浩然發現辦公室裡還坐着一個低頭整理資料的小姑娘，於是用手指指那姑娘，對陶威說。陶威愣了一下，隨即立即明白了鄭浩然的意思。

“小雯，你去幫鄭經理買包煙，順便安排一下中午的午飯。”陶威把小姑娘支走了，鄭浩然從口袋裡掏出香菸，遞給陶威一支，陶威卻擺擺手，鄭浩然自顧的把煙點燃了，深吸一口，開始了跟陶威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