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徐默想了很多。

恢復記憶之後，他對從前的事情又有了新的看法，在晉域雖然混的風生水起，但還是有些太出風頭。他與白狐兒這件事情，晉王與上官文龍都無法保住自己。

宋沛與老鬼這兩個人乃當世強者，他若到不了人帝境界，還需要規避這兩人。

白狐兒現在被施了忘情術，不記得自己也好，只要她能安全的活着，等自己有實力了再去想辦法幫她除了忘情術。

大漢皇庭的實力委實太過強硬，藉助別人的力量無法反抗。

晉王現在被大漢壓得喘不過氣，魏王雖然老奸巨猾，但在大漢皇庭強大的實力面前，一切詭計都只不過是螳臂當車。

他要在不斷提升境界的同時，建造自己的勢力。

晉域有了三仙宮與國教，算是一股不小的勢力，但與大漢皇庭比起來，仍顯得太過弱小。

楚域須彌宮這一對兄妹，現在更要去幫助，不光因爲他們是自己的朋友，也是因爲若能幫他們在楚域重新站起來，以後的須彌宮也會是一股勢力。

大漢皇庭在不斷培養人才，同時也在想辦法控制其他域的發展，從刺殺楊闖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在壓住晉域之後，大漢第二個會壓制的是魏域。

魏王郭弭也該是感到了什麼，所以這次無所顧忌的派出了一個天境武王。

一個潛伏在別域的密探是天境武王，這足以讓大漢對魏域的實力重新評估。

這次楚域的事情結束之後，要想辦法潛回晉域。

李嫣然等人必須安排妥當，於庸那裡也需要些叮囑。

侯翰墨與祝文軒他們爲了自己當了山匪，也不能不管。

對以後要怎樣去建立勢力，徐默的腦中現在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但大體的方向他已決定好。

想了許久，徐默終是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日一早，虛無念便把他叫了起來。徐默在房間內洗了把臉，到了大廳之內，李嫣然與姚青薇一衆人等早在那裡等着他，與大家吃了些早飯，又託碧水樓的掌櫃買了幾匹快馬，他們便上路了。

快馬疾奔，馬上衆人也大多無話，越靠近鳳凰城，大家的心情也好像越來越沉重。

虛出塵與虛無念這兄妹二人，似是感到了須彌宮前路兇險，一路之上更是沒有鬥嘴。

李嫣然也沒有大家想象的那般嬌弱，一路上打馬疾奔，速度竟是不慢於任何人。

姚青薇倒快活的很，騎着馬偶爾向徐默拋個媚眼，胸前那一片雪白飽滿的雙峰更是上下起伏極爲誘人。

行了一日，到了無憂城時天色已黑。

路上又遇見幾道琉璃教所設置的關卡，也是靠姚青薇的身份暢通無阻。

進了城中，幾人下馬緩行。

姚青薇見衆人情緒都好似不高，便提高嗓門道：“你們這都是怎麼了，一個個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

徐默知道虛出塵三人的情況，但他也對這種有些沉重氣氛不太適應，便笑着提議要再去找家好吃的。

可這次虛無念居然沒有搶話，徐默不禁道：“無念，你連吃都不感興趣了？”

虛無念極爲勉強的笑道：“過了無憂城便是鳳凰城，我怕到時不能爲須彌宮報仇平反。”

徐默牽着大馬邊走邊道：“天無絕人之路，這一路上那麼多的難關我們都闖過來了，你該有些自信纔是。還有出塵與楚護法，越是到了這樣的時刻，我們便越要保持最好的狀態，這樣才能應對一切困難，是不是？”

虛出塵面色清冷的點點頭。

楚護法老臉一笑道：“徐兄弟說的是，咱們要找個地方好好吃些飯。吃飽了，纔有精神。”

徐默對虛無念道：“哪裡有好吃的還是你最熟悉，不如給大家推薦推薦。”

虛無念只好道：“無憂城最出名的是天香滷肉，他家的滷肉做的色澤極好，肥而不膩，滋味豐富，可說是滷肉中的上品，便是王庭之中的御廚也沒有這個手藝。”

徐默笑道：“那咱們就去吃這家滷肉。”

說到這兒，虛出塵卻突然哭了出來。

徐默連忙詢問原因，虛出塵卻是不回答。

虛無念嘆了口氣道：“我爹以前最喜歡吃這家的滷肉，每隔兩月便要親自過來嚐嚐，可如今爹再也沒法吃了。”說完，虛無念的面色也有些惆悵，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

楚護法更是不住的嘆氣搖頭。

徐默有些過意不去，正要說話，卻聽李嫣然忽然道：“虛宮主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們這樣，他愛吃的東西一定很好吃，若是你們這般樣子去吃，他一定會不開心。”

姚青薇立即附和道：“是啊是啊，若是有人吃我愛吃的東西卻是一副哭相，我一定不高興。說不定，還會打掉他的牙齒，讓他以後再也不能吃東西。”

徐默上前輕輕拍了拍虛出塵的肩膀道：“出塵，若是你不想吃，咱們便不吃。”

虛出塵拂起袖子擦擦眼淚，又擡起俏臉，哭紅的鼻頭顯得有些可愛，輕笑道：“謝謝你們，嫣然公主說的對，我們若是這樣去吃爹爹愛吃的東西，他老人家一定會不開心，我不能讓爹爹不開心。”轉臉又對姚青薇道，“青薇姐，之前我不該對你那樣，對不起。”

姚青薇似是被虛出塵這副單純的模樣感動，真誠的笑道：“好妹妹，姐姐怎會去怪你？而且有人跟我鬥嘴，我高興得很，爲大漢做了那麼久的密探，悶都要悶死了。”

虛無念聽了李嫣然與姚青薇的話，也換做了一副笑臉道：“我現在餓得緊，先走一步了。”

說完話，這傢伙竟利索的翻身上馬，駕了一聲便疾奔而去。

虛出塵也毫不示弱的翻身上馬道：“誰最後到誰請客！”

衆人被這兄妹二人鬧得都提起了興趣，紛紛上馬跟在後頭。

不過，徐默有意請客，便不緊不慢的行在了最後。

姚青薇見了，也放慢速度與徐默並排而行。

徐默看着媚出水來的姚青薇歪笑道：“姚老闆是要請客？”

姚青薇的表情難得正經：“徐宮主，我要謝謝你。”

“謝什麼？”徐默不解。

姚青薇輕聲笑道：“我六歲的時候便被老鬼選中做了密探，那裡的訓練十分殘酷，一不小心便會被教官打死。而且若想從同組的十個夥伴當中脫穎而出，唯一的辦法便是殺掉其他九人。”說到這兒，姚青薇有些哽咽。

徐默道：“這麼說，你殺了其他的九人？”

姚青薇輕輕點頭道：“爲了活下來，我必須這麼做。殺掉第一個夥伴的時候，我吐了三日，殺第二個我吐了兩日，殺第三個時，我竟覺得有些餓。到了之後，看着他們被我一個一個殺死，我連眼睛都沒有眨。從訓練營出來的時候，我才十二歲，那時我想回家看看爹孃，卻發現他們早都死在密探的手中。主上說這是我家人的命，有我這個女兒做密探，是漢人最高的榮耀。我那時便覺得這個世上只有冰冷，而且我也不再相信感情，我只知道大漢便是我的一切，怎樣能在主上那裡獲得賞識便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爲此，我殺過很多人，有婦人，老人，甚至小孩。每次做這些的時候，我都會爲自己找個理由，拼命的告誡自己，這些人都有可能對大漢造成威脅。久而久之，我更是習以爲常。後來，我開始討厭別人，我覺得自己做的比別人都出色，可爲什麼別人笑的總比我開心？於是，我殺了他們，因爲我不喜歡他們比我開心。直到這兩日跟着你們之後，我才知道，世上真的有比殺人更好的事情。”

姚青薇說的很平淡，可在徐默聽來，卻覺得那樣的不可思議。他沒想到，平日裡笑的比誰都要輕鬆的姚青薇居然有這麼沉重的過往。雖然他也殺過很多人，甚至是姚青薇的成千上萬倍，但那是在戰場。

徐默沒有殺過老弱婦孺，更沒有覺得殺人會令他開心。

看着姚青薇精緻的側顏，徐默忽然覺得這個女子很可憐。

若是她沒有被老鬼選中，也許她早就嫁了個如意郎君，現在該是牽着孩子的手開開心心的活着。

可人的命運，往往不由自己掌控。

我命由我不由天，徐默曾這樣認爲，但經歷的越多他越發現這實在不可能。

在這樣的世道之中，人人皆是浮萍，沒有人能真的掌控自己的命運。

不過，徐默至少懂得去抗爭，知道去跟命運的浪濤進行搏鬥。

而姚青薇，似乎從一開始就認命了。

因爲她不認命，又能做些什麼呢？

徐默感慨許久才道：“從現在起，你有了朋友，也不用再去做自己不願做的事情。”

姚青薇忽然又笑了起來：“我可不想做你的朋友。”

“那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你的女人！”姚青薇淡然一笑，還沒等徐默反應過來，已是打馬奔了出去，“這頓飯還是你來請吧，徐默！”

一抹醉人的香味飄入徐默鼻中，看着姚青薇的窈窕背影，他的心微微動了一下。

徐默啊徐默，你可真是多情！

徐默兀自苦笑兩聲，也把馬催的快了些，因爲滷肉若是涼了，便不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