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很大，雖然只有兩個灶但是有很多貨架，貨架上面擺了不少箱子。江楓湊近挨個看了看，有的箱子是空的，有的箱子裡面裝著碗筷，極少一部分箱子里裝著調味品和能保存很久的食材。

新鮮的蔬菜和肉都被擺在明面上，地上放著一個盆，盆里有幾條活魚，所有食材都一目了然。

趙蘭花就像是第1次陪媽媽逛市場的小女孩兒，東看看西看看，連白菜豆腐都不放過。

「那個，江衛國同志，請問那個掛著的是臘肉嗎？為什麼上面要貼紙啊？」趙蘭花好奇地問道。

「那個是火腿，切開的部分要貼紙保存。」江衛國道。

「火腿是什麼？」

「……臘肉的一種，用整根的豬腿做的。」

趙蘭花頓時對掛著的火腿肅然起敬。

江衛國開始在腦中搜索菜譜，眼神時不時瞄向案板上的新鮮豬肉，顯然是沒有放棄做肉菜的想法想要切點肉丁肉末肉絲什麼的和蔬菜一起炒。

趙蘭花則繼續逛菜市場，不光要驚嘆於肉和蔬菜，還要驚嘆於調味料。基本上每個罐子她都要打開來看一看，聞一聞，沒見過的就要問江衛國罐子里裝的是什麼，然後再發出一些類似於：哇，不愧是國營飯店，居然會有這種我都沒有聽說過的東西的驚嘆。

最後，趙蘭花看到了裝糖的罐子，一罐紅糖，一罐白糖，都是特大號的罐子。罐子里的糖滿到讓趙蘭花忍不住用羨慕的眼神盯著罐子里的糖。

「江衛國同志，你們國營飯店裡的糖一向都裝這麼滿嗎？」趙蘭花問道。

江衛國看了一眼糖罐子：「早上會做紅糖饅頭和白糖饅頭所以用糖挺多的，一般用完就會添滿。」

「哇。」趙蘭花發出了羨慕的聲音。

她原以為饅頭就已經是這個世界上頂頂美妙的東西了，沒想到還會有紅糖饅頭和白糖饅頭這種加倍美妙的東西。

「那你們的補貼裡面會有糖嗎？」趙蘭花覺得這個世界上應該不會有比國營飯店的廚師更讓人羨慕的工作了。

「補貼里基本上都有糖吧，我們的好像要稍微多一點，一個月幾斤我不太記得了，我私下裡不怎麼開火。」江衛國道，看了趙蘭花一眼，「你喜歡吃糖？」

「喜歡。」趙蘭花脫口而出，意識到這兩個字可能會對自己的形象有所減分連忙補救，「我就是…就是我哥結婚的時候家裡有喜糖我就偷吃了兩顆。不是，我就吃了兩顆，還挺喜歡的，甜甜的。」

江衛國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道：「吃藕嗎？」

「吃。」

「你現在餓嗎？」江衛國問道。

「啊，不，其實…其實有一點餓。」趙蘭花在剛才仔細回想了一下她和江衛國自見面以來自己所有的表現，覺得自己的表現簡直可以用奇差無比來形容。很難給江衛國留下什麼正面印象，索性自暴自棄，坦誠相待。

「有饅頭嗎？你們今天早上做的紅糖白糖饅頭還有剩的嗎？」趙蘭花覺得，反正今天的相親成不了，要是能吃倆紅糖饅頭饅頭也不虧。

趙蘭花突然一下不再掩飾自己餓了，甚至主動提出想吃紅糖白糖饅頭，這一巨大的轉變讓江衛國有些吃驚。

「饅頭沒有了，早上賣完了。」江衛國道。

趙蘭花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看來相親成不了饅頭也吃不上了。

「但是還有幾個肉包子，我去給你熱一下。」江衛國說著就去給趙蘭花熱包子。

比成年男子拳頭還大的大肉包，足足5個，江衛國一口氣全給上鍋蒸了。

很快，肉包子的香味就瀰漫在廚房裡，趙蘭花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讓自己吸氣的動作不要那麼明顯，直勾勾的盯著給藕刨皮的江衛國，滿腦子都是一口咬下去冒油的大肉包子。

現在正是蓮藕上市的季節，藕既新鮮又嫩。江衛國取了兩節嫩藕，刨皮之後沒有切片而是從中間剁開，又從桌子底下取出一盆估計是從早上就開始泡的糯米，瀝干水開始把糯米小心的填進蓮藕的洞里。

為了保證每個縫隙都被填滿，江衛國一邊填還一邊用筷子往裡面戳戳。

他是要做糯米藕。

江楓能看出來不代表17歲的趙蘭花能看出來，糯米偶這道菜對她而言完全是超綱了，她連藕都沒有吃過幾次。

對於17歲的趙蘭花而言，菜是一個很陌生的名詞，她們家的餐桌上很少會出現菜，她們家人多口多勞動力又不足，能吃飽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食物基本上都是野菜，紅薯和其他食材一鍋亂煮出的糊糊。

地太珍貴了，種糧食都不夠，怎麼可能會用來種蔬菜呢？

「江衛國同志，你這是做什麼呢？」趙蘭花問道。

「糯米藕。」江衛國道。

趙蘭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今天已經聽江衛國介紹了太多她不明白意思的東西了。

一節蓮藕還沒有塞完，江衛國就放下手中的蓮藕，走到蒸鍋旁邊揭開鍋蓋。見包子已經蒸好，就招呼趙蘭花過來吃包子。

趙蘭花走到蒸鍋前，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包子滿眼都是包子，美好得跟做夢一樣——她做夢都做不到這麼美好的場景，最多夢見吃白面饅頭，哪能夢見吃白面肉包子呢。

「真的，可以吃嗎？」趙蘭花再三確認。

「可以，本來就是剩的，原本是準備拿來當晚飯的，隨便吃。」江衛國道。

「我要是吃了你晚上不夠吃怎麼辦？」

「我晚上再吃別的。」說完江衛國就回去繼續處理藕了。

趙蘭花這才放下心來，用手在自己的新褂子上蹭了蹭，才伸出手來挑了一個最大的包子，一隻手都抓不下的那種。細細小小的手抓著大號的肉包子，就像小孩抓大人的東西。

趙蘭花張嘴咬了一大口，幸福地閉上了眼睛，大口嚼著，快樂溢於言表。

包子皮是白面的，餡是純肉餡的，皮薄餡足，油水特別足，一口咬下去就滋滋冒油。趙蘭花雙手抓包子，人瘦瘦小小的吃起來卻一點也不含糊，狼吞虎咽也不怕噎著，不到一分鐘一整個大包子就下了肚。

吃完包子之後趙蘭花一臉滿足的長舒一口氣，看了看手上粘的油星子沒忍住又舔了舔手指，最後看了一眼鍋里剩下的四個包子，把鍋蓋蓋上。

趙蘭花又回到了江衛國身邊，這次他看江衛國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樣了。

趙蘭花覺得雖然今天她的表現不怎麼樣，江衛國看上去對自己也不是很滿意，但是這個人還是很好的。即使不喜歡自己還給自己做菜，還請自己吃肉包子，就算相親不成，如果能當朋友也是不錯的。

既然要當朋友，就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優點，總不能當一個一無是處的朋友。

「不吃了？」其實剛才趙蘭花在吃包子的時候江衛國看了她幾眼，知道她只吃了一個。

「一個就夠了，要是兩個的話就太多了。」趙蘭花道，「江衛國同志，謝謝你請我吃包子，真的特別好吃。」

「我還是第1次吃到這麼好吃的包子。白面的皮，皮還特別薄，然後裡面的肉特別多，油汪汪的，我感覺我在咬那時候嘴裡都有肉汁。真的特別好吃，超級特別的好吃。」趙蘭花努力想用自己為數不多的辭彙來形容她剛剛吃到的肉包子的美妙。

江楓注意到，江衛國的嘴角不自覺上揚了一點。

「好吃就好。」江衛國道，「今天的包子是我做的。」

誇完了包子，趙蘭花決定誇一下自己：「江衛國同志，雖然我不太會做飯，主要是我家裡做飯的是我媽，其他人沒有資格做飯，但我會做其它的。」

「我家務做的特別好，二姐出嫁之後我們家的家務都是我做的。掃地，擦桌子，收拾被子，洗衣服，還有餵豬，我餵豬喂的特別好！對了，我還會劈柴，還會種地，每天下午我都會和我嫂子一起去地里，能算半天的工分。」

「我還會做衣服，我身上這件褂子都是我自己做的，新的，今天是第1次穿。」

「我還會照顧人，我嫂子做小月子的時候就是我照顧的，照顧得特別好，我嫂子都沒有留下病根。」

「我還會……」

誇自己這種事情一旦開口就收不回去了，趙蘭花越說越覺得自己雖然不會做飯，不識字，這麼大了還沒有說親，偶爾會偷吃東西還偷吃過家裡的麥芽糖，未來可能生不齣兒子，但除此之外自己身上都是優點，簡直就是一身的優點。

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的那種。

就在趙蘭花努力誇讚自己的時候，江衛國已經把兩節蓮藕處理完了，切開的部分用竹籤插著連到了一起。

江衛國把蓮藕留在盆里，往湯鍋里倒水，然後開始撒糖。

抱起紅糖罐子直接撒的那種，一撒就是半罐，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那種。

趙蘭花看著倒吸一口涼氣。

「江衛國同志，你倒這麼多糖做什麼？」趙蘭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豪邁的撒糖方式，簡直是太讓人羨慕了。

如果讓她偷吃的話，半罐糖能偷吃一年呢。

「煮。」江衛國說完抱起白糖罐子又開始接著撒。

趙蘭花已經看呆了。

「煮？」

「嗯，糯米藕就是要用糖水煮，時間比較長，如果我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在這多等一會兒。」江衛國道，「大概兩個時辰吧。」

趙蘭華說不出話來。

眼看著江衛國就要把蓮藕往鍋里放，趙蘭花想著，反正肉包子也吃了今天不虧，朋友做不成就做不成吧，鼓起勇氣道：「江衛國同志。」

「嗯？」

「可以先讓我喝兩口糖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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