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廚里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自江楓表示了雞豆花人人有份和要讓兩位老爺子先吃之後，大家就非常識趣地離開廚房各干各的事，只等江楓群里一吼迅速歸位回來開吃。

江楓正在給雞豆花擺盤。

其實雞豆花不需要擺盤，舀點豆花配點清湯，放精緻的瓷碗里一裝就是最好的擺盤。但這畢竟是江楓做的第一份雞豆花，一次就做出來的S級雞豆花，意義非凡，當然需要擺成一般人吃不起的樣子。

雖然這種等級的雞豆花本身就是一般人吃不起的食物。

「不行不行，我覺得不行，你看，這個碗就這麼大，如果你舀這麼大一塊豆花大半個碗就被佔了，就盛不了多少湯，看上去就像豆花滿到溢出來，這樣不好看的。」季月用手在瓷碗上比劃了半天，覺得江楓的想法不行。

「我覺得楓楓的想法挺好的，裝滿只有邊緣處有一點湯本來就很符合豆花的樣子，不需要刻意舀那麼小一塊，這是給自家人吃的又不是拿出來售賣的。」吳敏琪支持江楓的決定。

「Orchid說的沒錯，如果用這種樣式的碗來盛裝雞豆花是需要多留些位置裝湯，湯也不能盛得太慢最好留三分。」章光航道。

江楓：……

他拿著勺的手在空中舉了半天了是舀也不是，不舀也不是。

「那我換個碗。」江楓覺得應該是碗的問題。

「換個大點的。」三人異口同聲。

最終，江楓換了一個和普通人家吃飯碗大小相同看上去平平無奇價格也很平平無奇的碗，按照章光航剛才的提議留三分盛了兩碗雞豆花。

兩碗看起來平平無奇地雞豆花就這樣放在廚藝上，每個碗的邊上都放這一個小勺，不斷向四周散發著屬於頂級清湯的鮮香。

「我發現這雞豆花裝進碗里看起來更像豆花了，不對，簡直就是豆花。」沒吃過雞豆花的季月發出沒見識的感嘆。

「也不是每個廚師做出來的雞豆花都是這樣的。」章光航解釋道，想了想，「我所知道的大概也就是江爺爺和江楓能做出這樣的。」

「我爺爺也可以。」吳敏琪補充道，「差不多，不過我爺爺做的雞豆花沒有開水白菜出彩，所以他一般不會做雞豆花，我也就見過兩三次，都是老食客點名才做的。」

季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盯著鍋里的雞豆花心裡瘋狂流口水。

江楓則有些緊張，轉頭問吳敏琪：「琪琪，你說等下我爺爺吃到雞豆花，心情會不好好一點？」

吳敏琪點頭：「放心，江爺爺只要吃到了心情肯定會變好。」

老爺子來了。

他腳步很急，有些微喘，沒出汗，一進后廚就放慢了腳步但還是被大家看出來他過來的時候應該很急切。

「爺爺你來啦！」江楓趕忙端起一碗雞豆花拿上勺給老爺子送去，「怎麼就您一個人來了，三爺爺呢？您快嘗嘗，我剛做出來的雞豆花，大家都沒嘗就等您來先嘗嘗味道如何。」

老爺子沒有伸手，仔細打量了一下碗中的雞豆花，面上不顯心中卻滿是震驚。

剛才姜衛生說江楓做出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但心裡又覺得江楓如今有這個實力，所以一句話都沒說快步趕回來。昨天江楓吊出來的清湯他嘗過了，現在的雞豆花他也看見了，不用嘗老爺子就知道這一定是一份稱得上完美的雞豆花。

老爺子神色複雜地看著江楓。

他從未如此深刻，如此強烈的意識道，他的孫子真的出師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三哥說的沒錯，他雖然有些不甘，但他是自豪的。

老爺子接過了雞豆花，嘗了一口。

沉默不語。

江楓：？

為什麼爺爺不說話？

老爺子不說話，江楓也不敢問，大家就這麼靜靜地看著老爺子吃，一口一口，一勺一勺，每勺都是大半勺雞豆花摻著湯。

等到老爺子這一碗雞豆花都快吃完了，江衛明才姍姍來遲。

他不像老爺子走得急走得快，他讓姜衛生去結賬之後用來時的速度慢慢走了回來，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老爺子手中的那碗雞豆花快見底了。

「怎麼樣？小楓做的如何？」江衛明問道。

江衛國沒有回答，依舊保持剛剛進食的動作。

「三爺爺，您也來嘗嘗吧。」江楓去給江衛明端另一碗。

江衛明剛想說不用，隨機想到這是江楓第一次做出雞豆花又如此成功，不吃未免顯得不給面子不捧場，於是笑著點點頭，接過了雞豆花。

江楓看著江衛明。

原本他是覺得沒什麼的，可當江衛明接過雞豆花，他的手和江衛明的手相碰的時候，他的心跳開始加快。

飛速跳動。

心臟在胸腔里，有力高速地跳動，速度快到讓江楓瞬間緊張起來，就連看江衛明的時候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因為他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

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太久，付出了太多，之前他可以毫不在意沒什麼感覺，可到了這個關口，他卻開始莫名緊張了。

「做得非常不錯，看上去很像，沖豆花的時機把握得也很好。」江衛明笑著誇讚道，拿著勺子將勺子伸進碗里。

舀了一小勺雞豆花。

勺子離開小碗。

送入口中。

江楓覺得自己在看一部滿是慢動作的電影，明明沒什麼特別精彩的鏡頭，卻讓他激動得熱淚盈眶。

江衛明愣住了。

他很少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候，年輕時的太多遭遇讓他學會了收斂自己的情緒，這份收斂隨著時間成為了他的本能，就連前端時間面對令他失望透頂的大兒子都沒有失態，現在他卻失態了。

江衛明閉上了眼。

他在感受口腔里的味道。

這是雞豆花的味道。

已經有多久沒嘗到這個味道了呢？

江衛明自己都不記得了，他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味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退化的。

可能是六十多歲，也可能是七十多歲。

反正就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覺得燒的菜的味道似乎淡了些。有一次他多加了些鹽，被大兒子說了幾句后他才意識到不是菜淡了是他的味覺退化了。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品嘗過正常的味道。

但是現在，他嘗到到了。

他嘗到了幾十年都不曾嘗到過的美味。

真正的美味。

江衛明很清楚，這不是記憶帶給他的幻覺，這是貨真價實的雞豆花的味道，雞豆花應有的味道，不咸不淡，沒有寡淡無味，是雞豆花本身的味道。

他嘗到了。

江衛明突然意識道，上次的高湯的味道，可能也不是他記憶中的幻覺。

他好像真的能嘗到味道了。

不光能嘗到，甚至能比之前嘗得更多。

這算什麼，因禍得福嗎？

江衛明捧著雞豆花，獃獃地站在原地。

「三哥，三哥？」江衛國吃完雞豆花本來想和江衛明說句話，結果發現江衛明像傻了一樣獃獃地站在原地。

「啊，怎麼了？」江衛明回過神來，嘴裡依舊有雞豆花的味道。

「你覺得如何？」江衛國問道。

「我覺得很好。」江衛明笑著點頭，「非常好。」

說著，江衛明看向江楓，溫聲道：「小楓，我嘗到了，很好，我很高興。」

「我……我也是。」江楓激動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些什麼，他明明都知道劇情，卻還是忍不住激動，甚至想去擁抱江衛明邊上一臉懵逼的老爺子大喊太好了。

「師父，你剛剛說什麼？你嘗到了什麼？」姜衛生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后廚門口，可能就是剛剛才到的，正好聽見了江衛明的話。

完全沒聽懂其中深意，不明白他們都在激動些什麼的江衛國：？

「我嘗到了。」江衛明回頭，一個字一個字非常清晰且堅定地說道，「我剛剛嘗到雞豆花的味道了，衛生，你把你前幾天調的醬汁再調一邊吧，我來替你嘗嘗味道行不行。」

「好，好！」姜衛生大腦一片混亂，腳卻比腦子反應更快，小跑到了料理台前。

「我這次一定不會放那麼多蒜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