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淋黃鱔和油淋魚頭不同，剁椒魚頭最後哪一部澆油該如何澆江楓很清楚，畢竟他也是個做過成百上千道剁椒魚頭的熟練工。但黃鱔和魚頭終究還是不同的，體型暫且不論，首先烹飪方法就不同。

江建康在江楓小時候曾經不止一次和他講過，他們小時候雖然饞肉（江家的小孩可能沒有那麼饞），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不卻肉的。z市有水庫，也有河流溪流，吃不到豬肉牛肉羊肉雞肉，魚肉和河蝦是絕對不缺的，就算是條件一般的人家想弄上一兩桶魚也不是難事。

但為什麼大家還是饞肉呢，因為魚肉和河鮮腥。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除了江衛國所工作的國營飯店幾乎不可能在其它地方找到完整的調味料，有的家庭炒菜連油都不捨得放恨不得頓頓吃白水煮菜加點鹽，菜上帶點油星子都算是開葷，更別提香料，醬油，料酒這種調味品了。

沒有調味品，沒有油，魚蝦這種食材就是噩夢。

江建康小時候都是如此，曹桂香和張褚結婚的時候可想而知。曹桂香為什麼會做鹽焗河蝦而不是香辣河蝦又或者是爆炒河蝦江楓也能猜到原因，估計那時候她擁有的調味料只有鹽，所以只能做鹽焗的。

午間營業結束之後，江楓開始嘗試油淋黃鱔。

原本他覺得油淋黃鱔應該挺難的，畢竟他是第一次嘗試，翻車是正常的。結果他居然一次過，十分順利，黃鱔出鍋的時候江楓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用最少的油，淋最香的黃鱔。

切成鱔段的黃鱔基本上沒什麼湯汁，因為江楓除了蔥姜蒜往死里加去腥之外基本沒放除了鹽之外的調味料，連老抽和生抽都只加了一點，導致黃鱔的色澤看上去不太好。但出鍋前用熱油一淋，香味十足，黃鱔表面裹著熱油看上去也十分誘人。

江楓嘗了一口，還行，基本吃不出土腥味，因為調味料不足也沒多好吃，但也不難吃，就是簡單的家常味。

難得沒有第一次翻車，江楓迫不及待地端著剛出鍋的黃鱔去外面找爺爺。

往日這個時候兩位老爺子都已經在茶樓吹牛逼了，但今天江衛國和江衛明不放心江楓，擔心他晚上做菜翻車在彭長平面前丟了泰豐樓的臉，特意把喝茶的地點改在了泰豐樓大堂，時刻準備支援廚房裡的廢柴孫子。

江衛國手上端著茶，見江楓端著菜從后廚出來，心裡已經準備好了說辭。

「爺爺，三爺爺，你們快來嘗嘗，我覺得我現在做出來的已經有那個味了。」江楓臉上寫滿了高興。

老爺子放下茶杯：「我就知……嗯？」

老爺子：？

「看來小楓今天做菜很成功嘛，這段時間的練習相比沒有白費。」江衛明笑眯眯地誇讚道，接過江楓手上的筷子夾起一塊鱔段，送入嘴中細細地嚼著。

「不錯，肉質很嫩。」江衛明誇讚了一下肉質，也只能誇讚肉質。

江衛國嘗了一塊，有些皺眉，問道：「你沒放料酒？」

江楓點頭。

「沒腌制？」

江楓點頭。

「沒放胡椒？」

江楓點頭。

「其它大料也沒放？」

江楓接著點頭。

江衛國原本是想罵人的，但江楓一直點頭讓他突然一下有點罵不出口了。

誠如江衛明所說，這道油淋黃鱔的火候掌握得十分出色，肉質鮮嫩恰到好吃。但和火候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調味，泰豐樓又不是破產了，怎麼這點調味料都捨不得放。

江衛國現在的感覺有點像是面對小孩靠不及格的學生家長，如果小孩是唯唯諾諾地說自己考試不及格他肯定是放心大膽地揍。但現在的問題是小孩是在一臉自信還賊大聲地說自己考試不及格，這就讓江衛國這位家長開始懷疑是不是小孩說的不及格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不及格，又或者是另有隱情比如學校要求了大家都必須考不及格。

江衛國有些猶豫，這一猶豫氣勢就弱了，顯得平易近人：「為什麼沒放？」

江楓就巴拉巴拉把這道菜的背景和他為什麼沒放的原因說了，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江衛國：……

都什麼毛病這是，沒有的時候不放就算了，現在有居然也不放。

江衛明在邊上聽著江衛國和江楓的對話，一邊聽一邊笑眯眯地吃盤中還熱乎甚至有些燙嘴的黃鱔，一眨眼的功夫小半盤就下肚了，似乎特別喜歡這盤黃鱔。

「小楓。」江衛明突然開口，「我突然有些想吃剁椒魚頭了，要不你再幸苦一下下廚給三爺爺做份剁椒魚頭吧，你應該也有段時間沒做過這道菜了吧。」

江楓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做過剁椒魚頭了，姻緣套餐的銷量一直都一般般原本就不太好，這些日子泰豐樓引進了不少新廚師，喜新厭舊的食客們很快就把剁椒魚頭給遺忘了開始大吃松鼠桂魚。再加上這短時間江楓大部分時候都在永和居跟著彭長平學高湯，buff菜都只固定做每天限量六份的拔絲山藥，腌菜糰子偶爾會專門給韓貴山做上一份，其它的buff菜包括純肉餛飩和李鴻章雜燴全部下架。

順便說一句，這段時間美院學生的投訴已經快把泰豐樓的投訴信箱撐爆了。藝術家的靈感本來就是轉瞬即逝極為難得，難得出了一個堪比外掛的靈感發掘器，結果就這麼沒有徵兆突然下架重新上架日期待定，怎麼能讓這群找不著靈感畫不出畫光掉頭髮的未來藝術家們不憤怒。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江衛明突然一下想吃剁椒魚頭了，但想吃東西就是好事，尤其是在江衛明失去味覺食欲不振的情況下，江楓當然不會拒絕。

「好的三爺爺，您在外面等一會兒，我現在就去給您做。」江楓一口答應下來。

待江楓走後，江衛國有些困惑地看向江衛明：「三哥，你怎麼突然想吃剁椒魚頭這種重口味的了，我記得你這段時間不是都吃得挺清淡的嘛。」

「就是因為這段時間吃得太清淡了所以才會想吃些有味道的東西啊。」江衛明笑眯眯地道，「剛才吃黃鱔的時候你沒吃出來嗎？」

「吃出來什麼？」老爺子就吃出來江楓一堆調味料沒加，把原本應該美味的黃鱔做得有些沒滋沒味。

江衛明搖搖頭，無奈地道：「小楓跟你學了這麼多年廚還真是糟蹋了，多好的天賦啊，深深蹉跎到了現在。你啊，真的不適合教徒弟，該吃出來沒吃出來，不該你吃出來的一點沒少。」

江衛國：？？？

「還不服氣？」江衛明看出了江衛國的懵逼和不服氣，「我們進去看看，看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