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繼凱選的大排檔地段不錯，雖然是在巷子里但很好找，生意也非常火爆，比聚寶樓強多了，江楓他們在門口排了幾十分鐘的隊才排進去。

進店之後江楓首先看了看菜單，雖說叫大排檔但菜價一點都不便宜，比普通的飯館還要貴上不少。江楓點了兩個菜之後將菜單遞給吳敏琪，吳敏琪又點了一個菜后再將菜單交給孫繼凱，孫繼凱補了兩道菜后這場繁瑣且隆重的點菜儀式才算結束。

原本江楓是想再點兩瓶啤酒的，畢竟在大排檔吃飯怎麼能不喝酒呢？孫繼凱現在正是需要借酒消愁的好時候，原本點上兩瓶啤酒，每個人喝兩杯是再適合不過的了，奈何孫繼凱酒量差，兩杯下去之後估計能睡到明天下午。

菜還沒上，桌上有一盤店家贈送的瓜子，吳敏琪就坐著嗑起了瓜子，咔嗒咔嗒的，很快面前就堆起了小山一樣的瓜子殼。

「你們今天去了聚寶樓覺得怎麼樣？」孫繼凱問道。

江楓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孫繼凱說這句話的神態和語氣都很正常，他卻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憂鬱的氣息——可能是因為孫繼凱臉上的鬍渣。

吳敏琪繼續嗑瓜子，用眼神示意江楓這個高難度問題由他來回答。

江楓猶豫了一下，問道：「想聽實話嗎？」

孫繼凱點頭。

「很糟糕。」江楓道。

「廚師態度很糟糕，最基本的切菜都沒有切好，丁沒有切好條也沒有切好，感覺就像是隨便剁了兩刀糊弄一下就入鍋了。炒得也很隨意，火工上看不出任何優點，很敷衍的感覺。除了咕嚕肉的調味還可以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麼值得誇讚的地方。」江楓道，「就我們今天點的那幾盤菜，如果在泰豐樓，我媽估計能把所有負責那些菜的廚師的季度獎金全部扣光。」

「服務態度也不好，大堂只有一個服務員在幹活，其她的基本上都聚在一起聊天，客人叫也裝作沒聽見。」吳敏琪補充道。

孫繼凱搖頭苦笑：「生意估計也很差。」

「不太好。」吳敏琪委婉地道。

「也正常，自從爺爺住院之後我就沒怎麼關心過聚寶樓的生意。沒人管廚師們自然就沒原先那麼上心，再加上最近我家確實有點不太平，人心浮動都等著站隊，過段時間整頓之後應該就會好一點。」孫繼凱道。

「你們聚寶樓后廚的廚師，都是……」

「基本上都是我爺爺的徒子徒孫。」孫繼凱知道江楓想問什麼，直接搶答。

「那為什麼會站隊？」經營模式和聚寶樓幾乎一樣的，前吳家酒樓繼承人吳敏琪發出疑問。

「誰知道呢。」孫繼凱苦笑。

兒子都不一定是一條心，更何況是徒弟。

看孫繼凱這副樣子，江楓和吳敏琪就知道他們家估計這段時間不太平，所以就不問這些問了也解決不了問題，只會徒增煩惱的東西。

正好這時候菜來了，大家可以開始吃菜終止話題。

有一說一，這家大排檔的菜燒得比聚寶樓好吃。

「對了，我今天去聚寶樓的時候發現你們家店的裝修看上去還挺新的，是不是這兩年新裝修的？我覺得還蠻有特色的。」江楓一邊吃一邊開始轉移話題。

「嗯。」孫繼凱點頭，「前兩年翻新過一次，把廚房門的位置給換了。」

「門？」

「原先聚寶樓廚房門的位置是正對一張餐桌的，雖然有些距離但是進進出出的會打擾到客人吃飯，所以在翻新的時候就把那扇門拆了在另一個地方重新裝了一扇。」孫繼凱解釋道。

說完孫繼凱就開始掏出手機像是在查東西，翻了一會兒之後抬頭對江楓道：「我剛剛查了一下，這附近好像沒有賣北方煎餅的。而且我們這個地方賣北方煎餅的不是特別多，尤其是晚上，非常少見。要不你給江爺爺帶一份豆芽煎餅吧，也算是我們這邊的特色，前面就有一家店賣。」

江楓點頭，只要是煎餅就行了，大不了他給老爺子送完煎餅就跑。

只要他跑得夠快，老爺子的罵聲就追不上他。

三人又一邊吃飯一邊聊了些其他事情。

雖然有幾個月沒見但是能聊的話題還是很多的，畢竟孫繼凱幾乎每天都在泰豐樓的工作群里窺屏，對泰豐樓的大事小事了如指掌。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但再漫長的飯局也總有結束的時候。當江楓喝完最後一口湯，也宣告著今天晚上的聚餐結束了。

「去前邊買煎餅吧，買完之後我送你們回去，免得你們走錯了找不到酒店。」孫繼凱起身結賬。

江楓和吳敏琪跟著孫繼凱來到賣煎餅的小店，就站在店門口等煎餅。

「對了，孫繼凱。」江楓突然叫他。

「嗯？」孫繼凱有些疑惑。

「節哀。」這兩個字江楓在心裡醞釀了很久，在這一個多小時里愣是沒有說出來。

他只能找這樣一個雖然很尷尬，但是至少能說出口的機會，把這兩個字說了出來。

「我沒事。」孫繼凱道，看著即將出鍋的綠豆煎餅。

「真的沒事，爺爺去年就告訴我他時日無多了。」

江楓和吳敏琪靜靜的看著他，江楓覺得孫繼凱現在的狀況和那天中午的章光航很像，他們都只是需要一個機會來說出他們想說的話。

「年前爺爺住院的時候我就有準備了，在ICU里拖了那麼久我感覺每個人心裡都準備好了。其實要說崩潰，大概就只有爺爺那天晚上放棄治療非要從ICU里拔管出來，然後我看著他坐在輪椅上，閉上眼睛呼吸停止的時候很崩潰。」

「而且這兩天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就算想傷心也沒時間傷心。身邊每個人都不傷心，只有你一個人傷心就覺得很傻，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而且沒有人在傷心自己也就不會覺得有多傷心，最多只是有些難受吧，其實還好。」

「而且你剛才不是發微信和我說你在聚寶樓碰見孫茂才了嗎？其實我爺爺走之前讓我去請他回聚寶樓，讓他幫幫聚寶樓。畢竟現在聚寶樓的狀況你們也看到了，菜你們也嘗過了，已經非常糟糕了。」

「你們的煎餅好了。」老闆把綠豆煎餅遞給江楓，江楓接過煎餅孫繼凱就領著他們往酒店方向走，一邊走一邊說。

「今天我托王助理打電話通知孫茂才爺爺去世的消息的時候，並沒有求他回聚寶樓幫忙。那時候我在想，憑我自己的力量也可以重振聚寶樓，可能是腦子一熱有點賭氣吧。那時候好像是我想一想有點生氣，覺得爺爺寧可把聚寶樓的未來託付給一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也不願意託付給我。」孫繼凱道。

江楓：……

不愧是你，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中二少年。

「現在腦子清醒了又有點後悔了，其實爺爺的決定是最好的，現在聚寶樓這個樣子能夠迅速拯救它的也只有孫茂才了，估計也只有孫茂才願意來救它了。」孫繼凱明明沒喝酒，看上去卻有點像醉酒了。

「你見過孫茂才嗎？」江楓問道。

孫繼凱搖頭：「爺爺跟他基本上沒有往來，我也沒見過，前兩天在網上搜了照片，估計明天都很難一眼認出來。」

「我覺得他人挺好的。」江楓道，「挺和善的，戴上眼鏡之後甚至還有點慈祥的感覺，而且長得也挺年輕不像是五十多歲的人。」

孫繼凱看向江楓。

「他今天下午才接到電話，晚上就到了並且還去了聚寶樓吃了晚飯，我覺得只要你肯開口，他肯定會同意的。」江楓笑著道。

「或許吧。」孫繼凱笑笑。

三人就這樣走到了酒店門口，孫繼凱這次沒有進去，在門口同兩人揮揮手離開了。

「楓楓，你覺得他明天會去請孫茂才先生幫忙嗎？」吳敏琪問道。

「應該會吧。」江楓按下了電梯按鍵，和吳敏琪站在電梯門口等電梯。

孫繼凱雖然中二，但他已經不是少年了。

成年人會做出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