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西荒漠入口。

一批人從西荒漠內部飛來，向着大周腹地急速飛去，這些人裝束相差不大，每個人都用布蒙着臉，揹負着或劍或刀或其他的武器，這些人都是西戎人。

西戎人沒有軍隊，他們就是一團沙，卻不是一團散沙，他們在追求個人主義的同時不忘團結，雖然要論配合西戎人並不擅長，但是他們的個人實力絕對是很強的。

“師傅，這是第幾批西戎人了？”距離西荒漠幾裡之外的一座小城池上，有兩個人站在並不巍峨的城牆上，一老一少，少年人身材魁梧，悶着聲音問老者。

進擊的西戎人時不時往這座小城投來目光，但是那目光中卻全是畏懼，沒有一位西戎人敢靠近。

在這座小城池的方圓百里之內，也有兩座其他的城池，但這座小城和這兩座城池完全不同。

那兩座城池的城牆已經坍塌，城中火焰不息，城池上方整天到晚飄着黑煙，烏鴉急急地從上空飛過，“哇哇哇”悽慘地叫。城頭上本來代表大周王朝的旗幟早就不知被扔到何處，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土黃的旗幟，旗面上漫天狂沙，沙中是一顆孤傲的狼頭。

那是西戎人的旗幟，這是兩座被攻陷的城池。

但是這座小城不同，分明更加靠近西荒漠，但卻完全沒有經過戰爭的痕跡，本來城門一里開外的地方有密密麻麻的腳印，但是西荒漠多風，這些天下來早就將腳印全部掩埋。

小城四周都瀰漫着濃濃的硝煙，但這座小城就這麼突兀地不沾一絲戰火氣息矗立在西荒漠邊上。

沉入西荒漠深處的夕陽最後一道餘光照在小城的城門上，“夕陽城”三個字染上了一層橘紅。

城頭的一老一少趁着夕陽的光芒注視着衝進大周腹地的西戎人。

老人是楊林，少年是陳虎。

楊林瞳孔中映着沉入西荒漠的夕陽，面無表情地說：“從戰爭開始的時候算起，這已經是第三十批西戎人了。”

陳虎雙拳攥得有些緊，他問楊林：“楊管家，這麼多西戎人，那中原不就在打大仗了嗎？很多人會死吧……城主那麼厲害，爲什麼不去幫他們呢？”

楊林沒有說話，整個人似乎在城頭矗立成了一座雕塑。

陳虎見楊林沒有回話，也就沉默下來，他回頭俯視了一下城中的情況，主幹道上還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雖然沒有危險但是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還是少了許多，就連店鋪裡的燈光透着橘紅光卻也顯得寒冷。

“唉……”陳虎輕嘆了口氣，雖然因爲那位強大的城主而導致夕陽城免遭戰火，但是四周壓抑的氛圍卻無法避免，夕陽城百姓雖說不人心惶惶，卻也是心事重重。

陳虎的目光不知不覺中落在了城中心那座城主府上，城主府燈火通明，炊煙裊裊。

兩個月前，西戎人破開西荒漠的防線，第一時間軍臨夕陽城下，密密麻麻的西戎人蝗蟲一樣持着武器對着夕陽城的城門，並不厚重的城門好像頃刻間就會傾塌一樣。

每個人都害怕地窩在家，數量不多的士兵爬上城樓努力瞄準西戎人，陳虎雖然年紀尚小但已經是兵長，他帶領着人守在城牆上，他從來不是膽小的人，但是握着弓箭的手卻在顫抖。

與膽大膽小無關，純粹是氣勢上輸了一大截。

就在所有人以爲西戎人下一刻就會如狼似虎衝過來收割他們生命的時候，正中心的那座城主府突然亮起一道光芒。

光芒刺破蒼穹，光照亮了每個人的臉龐，光芒從頂端散開，形成一個光罩，將整座夕陽城罩在其中。

光罩並不厚，只有薄薄的一層，西戎人下一刻果然殺了過來，每個人都是在西荒漠中磨礪出來的好手，攻擊樸素實用，沒有過多的花俏，都是殺人的招數。

無數道攻擊對着城牆城門轟撞過來，所有人包括陳虎在內都忘記了任何動作，只是眼睜睜地看着那些攻擊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事實上憑藉他們本身的實力面對這種攻擊根本無法抵擋。

攻擊轟撞在光罩上，薄薄的光罩卻堅不可摧，任憑多少攻擊落在上面都只是產生道道漣漪，絲毫不能動搖。

陳虎等人漸漸回過神來，紛紛放箭。

西戎人攻擊無效，只能暫時後退，但是隻憑光罩還不足以讓西戎人對夕陽城產生畏懼，真正的畏懼是在楊三忘利用光罩擊殺了一位傳奇境界的西戎強者之後。

一招，西戎強者連一招都沒有擋住，瞬間身亡。

這一幕震驚了所有西戎強者，西戎人雖然個人實力高強，但傳奇境界以上的強者無論在哪都是罕見的，而且西戎人人口又是最少，傳奇境界以上每個都是寶，根本禁不起這樣消耗。

於是西戎人的隊伍繞過了夕陽城，朝別處進攻。

到了現在兩個月過去了，就算夕陽城不用光罩籠罩也沒有西戎人敢靠近。

經過這件事，陳虎意識到自身實力上的欠缺，代表城裡的青少年主動跑到城主府請求教導，楊林便承擔了這個責任。

現在，陳虎是楊林帶的人中最厲害的，他尊稱楊林爲“師傅”，楊林每天傍晚都會帶他站在城門口眺望西荒漠深處。

有時候，他們就會想今天這樣看到一批幾十人的西戎人隊伍朝大周王朝腹地而去。

陳虎每次看着前方滿天飛沙的西荒漠，心中都會驚訝原來沙漠裡有比自己想象的多得多的人在生活，甚至構成了一個並不弱小的國家。

“好了，我們該回去了。”幾年過去，楊林的身子似乎又佝僂了些，但眼中的光芒卻沒有減弱，他回過身，率先朝臺階走去。

陳虎又看了一眼遠方，夕陽已經完全沉沒，他連忙轉身追着楊林而去。

……………………………

入夜，楊三忘的書房，楊三忘一如從前那樣站在窗前，雙手揹負，擡頭眺望着星空。

楊林端了杯茶進來，將茶放在書桌上，說：“老爺，喝杯水暖暖身子吧。”

楊三忘轉過來衝着他點點頭，歲月並沒有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的痕跡，他端起茶杯放在脣邊輕吹了幾口。

就在準備喝的時候，楊三忘的身體突然停頓了一瞬間，然後恢復平靜放下杯子，看向楊林，臉上看不出喜怒。

楊林也有所察覺，眉頭皺了皺，低聲說：“老爺……”

楊三忘再次轉身去看星空，沉着聲音說：“該來的總會來，你先去見他吧，能趕走就趕走。”

楊林躬身：“是。”

滑落他轉身走出了屋子，只是在這一刻楊林一直佝僂的背似乎挺直了，背影也從一個管家變成了頗爲神武的樣子。

…………………………

楊林來到城牆的時候，城牆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火把照亮了整座城牆，陳虎全副武裝地站在最前面，看到楊林後快步走了過來，全身盔甲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師傅，”陳虎有些驚訝，面前的楊林給他一種新的感覺，毫無從前的管家模樣，不過他顯然不會問太多，他說，“城門口來了一個人，天太黑看不大清楚，應該是個男人。他說他認識您和城主便要進門，我正準備去向您彙報。”

楊林皺皺眉：“只有一個人嗎？”

陳虎遲疑了會兒，然後說：“看得見的只有一個人，至於看不見的……就不知道了。”說着話，陳虎臉上竟有些不好意思，戰爭讓他感覺到自己的弱小。

楊林沒說什麼，拍拍他的肩膀：“帶我去看看。”

“是。”陳虎應聲，帶着楊林來到了一處垛口。

陳虎招了招手，幾位少年模樣的士兵各持一根火把靠了過來，火光亮起，方便楊林看清城門前的情況。

楊林先是掃了一眼，確定來人只有一個後，纔將目光定格在站在城門口的那位男子身上。

夜晚對楊林來說造不成任何阻礙，他的瞳孔中有淡淡的光輝涌現，男子的樣貌清晰無比地映入他的腦海。

來人身着一件金邊白袍，白袍上金龍翻滾，衣服的樣式是大周樣式，顯然此人並不是四方國人。

男子的頭髮看似隨意地披在肩頭，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每根頭髮都發亮，顯然用名貴之物精心打理過。男子的面容看上去並不年輕，約莫在四五十歲，嘴角帶着的笑容中滿是自信和威嚴，渾身沒有真力外放，卻沒有人會小覷他。

這男人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一雙眼睛，帶着威嚴，帶着親切，帶着自信，帶着貴族氣。

只是簡單地往那一站，就像能威懾千軍萬馬。

楊林面色微微震動，就連他在此人面前都弱了一籌。

“是楊林嗎？”突然城門下傳來了男人的聲音，中氣十足，在楊林發現他的同時他已經擡頭看向城牆上的人。

陳虎等人有些驚訝，沒想到這人竟然真的認識楊林，而且敢直呼楊林的名字，在夕陽城裡，除了楊三忘沒人有資格這麼做，就連夕陽城學問最高的諸葛南冬也要稱呼他一聲“楊管家”。

“是我，”楊林回答，頓了頓之後他又說，“好久不見，周兄。”

“這麼多年楊林兄弟竟然還記得我，明奕喜不自勝。”

來人竟是天子周明奕，他不讓慕塵音安排人來調查夕陽城，但他自己卻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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