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聯繫來的這個老闆，到底是幹什麼來的。”

此刻的曼聯，弗格森說話的時候，語氣帶着一些明顯的不滿，也不知道是對新老闆格雷澤的，還是對面前的吉文的，“他沒有錢，也不懂球，他什麼都沒有，我們要他來幹什麼？”

“爵爺，我有個問題，想要問問你。”吉文對他的指責，並沒有生氣，雖然作爲俱樂部教練，別人都是擔心老闆炒了自己，而這位卻想着炒到老闆的想法，聽起來很是怪異，但是吉文卻不覺得絲毫奇怪，對於曼聯來說，這位教練，轟走誰都是有可能的，“你覺得，作爲一支俱樂部，英格蘭最好的俱樂部，曼聯缺錢嗎？”

弗格森想了想，纔開口說話，“不缺吧，俱樂部的財務我懶得過問，不過，我要錢買人的時候還都算是痛快，球隊應該不缺錢吧？”

“是不缺錢。”吉文點點頭，“那麼，我再問一句：爵爺，作爲俱樂部管理層，最害怕遇見的，是什麼？”

“你想說什麼？”弗格森反問道。

“我們最怕的是怕碰見不懂的人瞎指揮。作爲球隊，我們不害怕花錢，也不怕花錯了錢，錢，對我們來說什麼都不是。但是我們怕的，是球隊買錯了人，擾亂了更衣室，或者是戰術出現了問題。對吧？”

弗格森點了點頭。一支球隊的根本是競技，沒有競技成績，說什麼都是廢話。錢，花錯了可以賺，比賽輸了，可就麻煩大了。

“格雷澤家族的這些人，沒錢。”吉文很直截了當的開了口，“他們家族是開連鎖超市的，他們把超市抵押了出去，換的貸款買下了曼聯。別說是引援的錢他們沒有，他們就連還貸的錢，都得從曼聯的盈利裡面拿。”

“可是，即使如此，我依然認爲，他們是全英超最好的老闆人選。理由也很簡單：他們不會干涉俱樂部的管理事務。他們有着一個很明智的想法：把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完成。而我們，就是他們認定了的專業人士。也就是說，我們雖然不能從他們那裡拿到足夠多的錢，但是，我們的錢，是我們說了算的。”

“誰的錢不是自己說了算。”

“切爾西的錢，是穆里尼奧說了算麼？”吉文馬上就提了問題，“利物浦的錢，貝尼特斯說了也可能不算。阿布和帕裡，都會給他們添亂，但是我們不必擔心這些。商業化帶來的一個重大隱患就是必然會導致一傢俱樂部的管理變得規範化，而規範化的管理，某種意義上說，就是破壞了英超的傳統，削減了主教練的權柄。”

吉文說到這裡，有些激動了，“我想了很多遍這個問題，該如何讓商業化和制度化結合起來？想來想去，我想到了一個理論：我們不應該把足球俱樂部視同盈利機構，而應該視爲科研機構。我們不是一羣賺錢的，我們是研究足球這項運動的專家。搞科研，最重要的不是資金，而是穩定的發展時間和環境。”

“這就是你用來和美國人說的一套？”

“我和很多人都說過，美國人相信我了。”吉文回答道，“爵爺，我希望你也相信我。格雷澤沒有錢，但是他們對我們很信任，而且他們願意給我們很多的信心和容忍。我們可以按照我們的想法去組建曼聯隊，而不必擔心太多的指責和壓力，這比什麼都重要。”

這話也讓弗格森開始了思索。

曼聯其實不缺錢。

這個問題弗格森當然明白。作爲全球商業化最好的俱樂部之一，曼聯從來沒有擔心過錢的問題。曼聯的收入很多，五大聯賽裡面罕有其匹，英語優勢，曼聯的俱樂部地位，再加上注重宣傳的風格，讓曼聯的受益高的驚人。而他們又不像皇馬那樣有着過高的薪金支出，因此，他們的錢實際上是足夠花的。

但是錢不能夠解決一切問題。一支球隊，最害怕的永遠不是沒錢，而且引進了錯誤的人。

對於一支球隊來說，沒錢，有的是辦法彌補。買不起歐文，至少可以買個貝拉米，買不起埃辛，可以湊合着用朴智星。買不起阿什利·科爾，至少可以拿着德爾奧爾諾先撐一段時間。

但是被強行塞進了和戰術不合的人的時候，麻煩就大了。這樣的人，用是不用？用的話，怎麼用？他們和球隊的戰術根本不合拍，怎麼用都是錯的。不用的話，又如何向上司老闆交代？

切爾西上個賽季就有這個問題，荷甲最佳射手凱日曼被引進了，可是和穆里尼奧的戰術壓根不合拍子，一直沒有用起來。這個賽季，他們又收回來了克雷斯波，一樣是不符合需求的人。同樣，利物浦引進了福勒，這個買人和貝尼特斯要求的根本無關。而他們現在還想着買進歐文，又是一筆貝尼特斯不想要的引援。這些引援的危害遠遠比沒錢大，因爲這些人，會對戰術有着極爲深遠的壞影響。

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做到了意大利教練那樣看人下菜碟的，尤其是有成績追求的教練這樣做就更難了。即使是安切洛蒂那樣出了名的好好先生，遇到這樣的情況也不得不弄虛作假。因爲貝盧斯科尼想看雙前鋒，他就在佈陣的時候把卡卡放在前鋒線，然後告訴卡卡，“前十分鐘在鋒線上晃悠，過了十分鐘，蒙過了老闆，你就撤回來，該怎麼踢怎麼踢……”

這樣的態度，是因爲他脾氣好。但是大部分的教練，卻絕對是不容置喙的。可是戰術上不能去管，卻在陣容裡亂安排人，這也讓人足夠煩惱的了。

而吉文作爲曼聯CEO，之所以幫助格雷澤家族收購曼聯，理由實際上也就是這一個：他們確實不懂球，甚至還有些貪財。不過，他們有着一個其他的老闆都比不了的好處：他們不會想着往陣容裡安排某個他們喜歡的球員，從而讓教練的安排受到全面的影響。

實際上，教練管理轉會和戰術安排理論上說是英超的傳統，只是商業化一步步加深，轉會費越來越高，沒有幾個老闆，願意在這個時候，把上千萬乃至上億的轉會費，壓在‘教練的操守’上，尤其是當很多教練私下裡和經紀人關係密切，甚至裡皮，卡佩羅等人乾脆就讓兒子當經紀人，裡皮的兒子甚至還有着經紀公司。英超也是一樣，很多教練和經紀人牽扯不清，老闆們怎麼可能放權？即使是弗格森也和老闆鬧過彆扭，差一點辭職，所謂的英超老闆就是掏錢，其他全都不管的‘傳統模式’，只存在於理想模式中，可是這種理想模式，和商業化大潮是悖逆的，總有一天會被沖垮。

而吉文，想要讓理想照進現實。

“拼財力，我們很難拼得過切爾西。不只因爲他們有錢，還因爲他們肯花錢。有錢人多了，但是有錢，還願意每一場比賽都坐在場邊看球的有幾個？我們拼不過他們。拼買進小年輕，我們拼不過阿森納。溫格畢竟是個法國人，法國人在青訓，青年球員的培養與選材這個領域裡面，比我們的俱樂部領先了太多，除非把俱樂部的球探全換了，否則我們鬥不過他們。但是，有些東西，我們可以獲勝。我們可以獲得比他們更大的權限，這是我們成功的條件。我們不能保證每一筆錢都產生正面效果了，但是，我們能夠保證保證，錢不會產生負面效果。”

吉文的解釋，讓弗格森點了點頭，這個時候，他也明白了吉文的用心良苦了。

我們無法讓我們的老闆變得無比富有，但是我們能夠至少能夠讓他們不拖後腿。別人的隊友猛如虎不假，但是也有蠢如豬的時候。而我們的，至少不犯渾。

弗格森的戰術才華，畢竟還是有着英倫教練的侷限，比起大陸系的那些超級教練來，有着不小的差距。而現在，穆里尼奧，貝尼特斯等人不按照常理，直接把英格蘭俱樂部大陸化，使得英超足球變得原來越難踢。而這種情況下，戰術不如人，財力不如人，曼聯處於劣勢，但是，這些可以從俱樂部管理層面上找回來。

“實際上，這也就是你纔可以。”吉文又說了下去，“要是別人的話，肯定不會同意我們這麼做的。他們能夠讓你在這裡這麼做，是因爲這二十年的積累，你已經證明了，你不會拿着俱樂部的錢胡來的。”

“希望這個能夠縮小我們和切爾西的差距。”弗格森喃喃自語了一句，“阿森納建了球場，投資肯定就不行了，我們的競爭對手，只剩下了切爾西了。”

“還有利物浦。”

吉文的話，讓弗格森擡起了頭。

“利物浦現在也快有錢了。”吉文臉色有些不虞，“現在，他們在和中國那邊商談着廣告的事情。一旦談成了，他們的收入將會有不小的提升……雖然利物浦的高層都很蠢，有了錢也不一定能夠花對了，但是，這樣的事情，必經得小心點。當初是我們失誤了，要是買來個中國人，我們現在就發財了……”

“別把經濟和競技扯到一起。我寧可少賺錢，也不要一個不能賣出去的球霸來。”弗格森搖了搖頭，“而且，他們一共才能夠獲得多少錢……”

“你也許還是不太清楚這話是什麼概念——我給你舉例子好了。”

“你知不知道，阿迪達斯公司在今年夏天，爲把他挖到了自己的旗下，爲了他一個人，付出的代價，是三千萬歐元，但即使如此，還是沒有和他的經紀人談妥。”吉文說到這裡，有些酸味，“四年的合同，再加上違約金和簽字費，一共是三千萬歐元。但是，據他們的內部高層透露，這筆交易他們依然是賺錢的——中國的市場超乎預料的大，阿迪達斯在那裡希望達到的年利潤大概是十億，他們在簽下了趙亞寧之後，試圖在那裡，把現有的700個專賣店，擴大到1200個。而且，據說阿迪達斯公司，要爲他推出一個系列的品牌來，專門爲了拉攏中國市場——你可以知道，他有多大的影響力和商業價值了吧？”

“你直接告訴我，利物浦能夠獲得大概多少錢就可以了。”弗格森有些煩躁的開口了。

“如果操作得好的話，五千萬以上……他們哪裡是引援，他們是請了個墨丘利回來。”吉文有些不滿的抱怨了一句，“現在也就是那些傢伙腦袋不開竅，俱樂部商業化程度不夠，人家給贊助，他們都唧唧歪歪的。但是，這種從別人手裡拿錢的事情，開竅可是快得很的，我們得小心。”

弗格森的臉色，更加不快了。

“我知道你討厭利物浦，肯定不願意看到他們崛起……”

“誰說的？”弗格森扭過了頭，“誰說我不願意看到他們崛起的？我盼着呢。”

“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能夠真正的帶領着曼聯，和橫掃歐洲時期的利物浦交戰。我們的巔峰期錯開了，我們的王座不順從他們手上搶來的，而是趁他們虛弱拿到的。但是，他們崛起，那更好——我要真正的從他們手上把王座搶下來，真正的證明，我們是英格蘭最好的俱樂部。”

“曼聯的強大，不需要敵人的弱小作爲襯托。他們越強，我們就更強。和強者抗爭，才能夠讓人知道曼聯的偉大！他們復甦了，那就再好不過了，我要讓人知道，曼聯的王座，是搶來的，不是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