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見到艾莉婕，趙亞寧還在想着洛伊爾的話。但時間到了艾莉婕後，她馬上就讓趙亞寧收回了心思。

“以後不要把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給我，這是在浪費我的時間——我的時間很寶貴的。”

趙亞寧是去找艾莉婕的。小羅的那個錄音，還放在艾莉婕那裡。他去找艾莉婕，也是去要回音的。

其實艾莉婕早就通知他過去，但是貝貝在法國的時候，趙亞寧一想到她就感覺心虛，所以也沒有過去。現在貝貝走了，他纔敢來這裡。

艾莉婕交給趙亞寧東西的同時，也打碎了小羅的夢想，“他的水平完全就是業餘的，幹什麼要出唱片啊？自己在家自娛自樂就可以了，可是商業化，完全沒有可能性——這是公司的專業人士說的。”

“你確定完全不行嗎？”趙亞寧還是覺得有必要多問一句，“他是要在南美髮行，不是在歐洲。他的這種音樂風格也許在那裡更流行？”

“相信我，我在墨西哥開過演唱會，南美人只是對風格口味的要求有差別，對於質量鑑賞，他們一點都不差。而且，這種東西，根本沒有什麼風格可言。”

聽到這話，趙亞寧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

“怎麼啦？這個朋友出唱片對你來說很重要嗎？”艾莉婕問道。

“不是，也不是不重要。”趙亞寧搖了搖頭，“我就是有點可惜，他是個很好的球員，但是把自己的過多的精力都浪費在不該浪費的地方了。”

說實話，趙亞寧心裡早就意識到，小羅的想法不過是一廂情願了。術業有專攻，什麼事情都得是努力去做纔有可能獲得成功，靠着每天夜店玩玩架子鼓就想成爲音樂家，實在是太胡來了。

“羅納爾迪尼奧確實是很出色呢。”艾莉婕點了點頭。

“你知道是他的了？我還以爲，不告訴你的話你就不知道，他就可以不那麼丟人的呢。”趙亞寧苦笑道。

“我看報紙，有的時候也會看點球。雖然我不會什麼都知道，但是我還沒有蠢到一無所知的地步。”艾莉婕看看趙亞寧，“不過你的不快應該和這個關係不大吧？你的情緒好像很低落——碰到什麼煩心事了？”

趙亞寧點點頭，艾莉婕馬上打了個響指，“說來聽聽怎麼樣？這段日子錄製唱片都快煩死了，你要是能夠給我說些什麼有趣的事情也好。”

“我的煩心事不是你開心的工具。”趙亞寧搖搖頭，

“我不想說。”

“你沒聽人說過嗎？把煩惱和人分享，就會減輕一半的煩惱的。”艾莉婕神色認真了一些，“而且，如果你不開心了，我這裡有酒，各種各樣的，你可以喝點解悶——反正你是我見過的爲數不多的喝了酒也不會撒酒瘋的人。”

“你怎麼會有酒？”趙亞寧反問道。

“我是搞音樂的，我需要靈感，我這裡沒有大麻就很好了……說你的事情，少問我的事情。”

趙亞寧看了她一眼，估計她心裡，也不是裝出來的那麼高興。

艾莉婕扔給了趙亞寧一瓶酒，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聊了起來。

還是趙亞寧先說了自己的煩心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國家隊的一點事情。我和一個隊友鬧了點小別扭，關係搞得有些僵。”

這個倒是出乎意料一些。艾莉婕看看趙亞寧，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羨慕那些在足球強國踢球的人，他們只要願意好好踢球，就能夠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就能夠在國家隊取得很好的成績，只要他們想好好踢，他們就不必擔心國家隊出任何問題。”趙亞寧抿抿嘴，“所以有的時候，我也真的會很恨那些在足球強國踢球，可是卻從來不肯好好踢球的人，他們眼前的機會，是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觸及一次的。可是他們卻把這樣的機會當成遊戲隨意浪費，我不知道該惋惜還是該痛恨。”

“你可以考慮換國籍。”艾莉婕聳聳肩。

“別開玩笑了，換國籍拿冠軍？那拿個冠軍怎麼能算是我的？那種事情根本不是男人做的。”趙亞寧搖搖頭，對此嗤之以鼻，“連非洲的球員，踢出名堂之後都知道爲國效力，改國籍的事情，我怎麼能做？”

艾莉婕想了想，纔開口說話，“那你就自己努力踢球啊。你好好踢球了，就能夠把他們的水平都帶動起來。如果你向他們傳授經驗的話，他們也會取得很大的進步的吧？”

關鍵是他們都不想學啊。趙亞寧無奈的搖搖頭，“技術上，沒有什麼問題，他們的能力都不錯，但是他們就是不肯好好踢球，他們的各種考慮太多了……”

“喬伊，我不太瞭解足球，但是我瞭解我自己的工作。以我自己的經驗來看，一羣人當中，只要有一個人特別出色，那麼其他人都會被帶動的。”艾莉婕打斷了他的話，整了整神色說道，“比如我在唱歌的時候，只要唱的足夠好，就能夠把樂隊帶動出激情來。而如果樂隊足夠好，也能夠給我找到不少唱歌的激情來。當我們一起工作的時候，我們是一個團隊，我們互相輔助，也互相成就。你踢球，可能和我唱歌不太一樣，但是，道理是相通的。或許，足球的利益糾葛更大一些？我不太清楚。但是至少，我相信，在舞臺上的時候，無論我有多討厭自己的工資，我都是全力以赴投入到音樂裡面的，因爲那個時候，我享受的是音樂本身的魅力。足球也一樣，這本身就是一項充滿了魅力的運動，而且你的同伴又是球員，他們肯定更瞭解這項運動。他們的心思，或許是被矇蔽了，被利益耀花了眼，但是這不正是你要做的嗎？你需要用你自己的表演去帶動他們的激情，讓他們踢出激情來，任何人，只要激情出來了，做事的時候不會有太多的齷齪的考慮的。你應該做的，也是這方面的努力。”

艾莉婕的話，讓趙亞寧愣住了。

“可是我每次見到你，你都是這個樣子，我就不記得你有哪次非常高興的。你總是在發愁，在發愁，好像周圍的事情就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一樣。”艾莉婕搖搖手指，“這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你看我，我的生活比你還苦悶呢，但是我生活的就很快樂。你這樣可不行啊，男人就應該積極地面對人生，纔可以取得不斷的勝利。你自己就一天到晚發愁，作爲領袖你都這個樣子，還指望別人能夠踢出好球嗎？”

這些話，是趙亞寧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他也爲此，而啞口無言了。

“我說對了吧？無言以對了吧？”艾莉婕撅撅嘴，“你自己就是一個一天到晚亂動腦子的人，憑什麼要求別人不胡思亂想？”

“你說的對。”趙亞寧猛然拿起酒杯，給自己灌下了一口酒。

確實如此啊。

自從自己成了名以後，自己就總是在責怪別人。責怪不好好踢球的隊友，責怪不好好辦事的官僚，責怪張元不認真對待自己的事情……但是自己似乎真的已經很久沒有想過，自己有多久沒有反省過自己了。

心理諮詢的時候，自己認識到了自己的性格的不足，但是自己的改變，卻沒有給出明確的道路。自己該做的，並不是變得越來越市儈，越來越退讓，如果真的變成一個球霸了，拿自己將來又和他們有什麼區別呢？而且如果自己一味的退宿，一味的忍讓，那樣的話，自己真的還能夠堅持自己最初的夢想嗎？

洛伊爾先生叫自己想辦法去勸說自己的隊友們努力踢球，自己想到的第一個辦法，居然也是如何對他們威逼利誘，用利益和威脅讓他們好好踢球——自己在評價別人思想扭曲的時候，自己的思想又何嘗不是已經被扭曲了呢？

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也開始認爲，利益就應該是足球的一部分了？從什麼時候起，自己也認爲，沒有利益的人就不會有踢球的動力了？如果現在自己用這種手段對付他們，那麼將來，自己會不會也因爲這樣的理由，而改變自己的初衷？

“莉莉，謝謝你。”趙亞寧擡起頭，看着艾莉婕，語氣中帶上了點真誠。“你給我的幫助太大了。我真的有些太混蛋了，我辦了很多的錯事……”

“每個人都會犯錯的，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嘛！”艾莉婕並不清楚，趙亞寧想了些什麼，還是笑嘻嘻的，“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弄錯了很多事情。我做人做事，應該更加真實一點。我以前以爲，我能夠靠着欺騙做到很多事情，但是，現在，我決定了，我以後還是要活的。更加真實一些。”

“怎麼個更加真實？”艾莉婕繼續追問道。

看着艾莉婕的連，趙亞寧突然笑了。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趙亞寧搖搖頭，“但是至少，有一件事情，我是早就想做了，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他伸出了手，抱住了艾莉婕，然後，吻了下去。艾莉婕僵了一下，推了他兩下，然後，就也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