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位於天京城東郊，又稱鐘山，自古被譽爲江南四大名山，有“金陵毓秀”的美譽，是天京名勝古蹟薈萃之地。
而此時在紫金山山麓南側某地，人頭涌涌，數十萬人圍聚在那裡，人羣中間處有一座高臺。
那是一座祭壇，四面都掛着橫幅，“祭奠天京之戰死難同胞！”
祭壇四周圍着三圈天王侍衛，並且從那裡開始一列列的壯漢向着四周延伸，蛛網密佈般穿插於人羣中。
這和當日洪天在天王府演講時一樣，顯然洪天要再次“登臺”，而這些壯漢正是他的傳音員。
數十萬人在此，但是整個祭奠區域，卻顯得十分安靜，幾乎聽不到什麼人言語。
這不是現在位於高臺之上的洪天，有足以震懾住數十萬人的威望，而是這個地點，這個祭奠儀式本身所具備的意義。
祭壇其實很高，因爲他坐落在一個土包上，這個土包滿是新土，當然這是在不知內情之人眼中認爲的，在場的數十萬人都知道這並不是土包，而是一座大墳！
這座墳下面是一個大坑，裡面埋葬着天京之戰中死去的，太平軍、湘軍，以及天京城的百姓。
足足五十多萬人！
五十萬人坑！
這就是後世之人給予它的稱呼，也是以後天京城百姓每每提及後，心中都會感到無比痛楚的稱謂，因爲祖居在那裡的人，幾乎家家戶戶都有親人埋葬在其中。
百姓們在自己親人的墳前，沉默不言，絕大部分眼中含淚。
太平軍將士，眼中滿是悲憤，因爲他們的戰友就在裡面，這場天京之戰將當時城中太平軍大部分人的性命都奪去了。
湘軍降卒的眼裡，也有悲傷痛楚，理由和太平軍將士一樣，不過除了悲痛之外，還有愧疚在內，因爲那些天京百姓很多就是死在他們手中。
雖然是各爲其主，而且當時根本就不到他們選擇，但是當戰爭結束後，他們絕大部分都深感自責。
那是百姓啊！並不是太平軍，自己爲什麼下得了手，到了此時，很多湘軍依舊想不明白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
或許自己瘋了吧！這是他們心中的想法，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後世很多人都是如此認爲，而且並不單單將他們列爲瘋子，也將太平軍和天京百姓當成了瘋子。
而天京之戰也就成爲了一場瘋子之間的殺戮，不然爲何會造成那麼巨大的傷亡，百萬軍民足足一半喪生，受傷之人亦是衆多，化爲世界史上，讓人感到沉重的一頁。
看着四周沉默着的五十多萬人，洪天眼中不自禁的溢出了淚水，他沒有刻意的拭擦，而是任由它們順着自己稚嫩的臉龐流下，最終滴落在祭壇之上。
“百姓們，將士們，還有那些投降之人，千古罪人洪天向你們請罪了！”這是洪天第一句話，帶着些許的哭音，由那些壯漢向着四周傳播而去。
洪天語落之時，人已經在數十萬人的注目下，跪了下來。
“咚咚咚咚……”洪天向着一個方向，重重的叩了十個響頭。
然後他沒有站起，而是跪着膝行向另一個方向，再叩了十個響頭，就如此他足足叩了八次，八個方向，每個方向十個響頭，足足八十個！
“天王陛下！我們如何承受得起！”
“天王陛下！你爲何要如此啊！”
……
下方無數人在呼喊，並且跪了下來，洪天的下跪讓他們深感不安。
“因爲這五十萬人的死，都是朕的錯啊！如果朕早點放棄天京，如果朕早些突圍，如果朕不讓你們死守天京，如果沒有朕在！你們就不會激烈的反抗，就不會有那麼多人在此戰中死去！”洪天眼中淚水縱橫，口中不斷的嘶吼。
“都是朕的錯！朕真的很後悔，如果朕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你們就不用經歷這麼多的痛苦，一切的罪過都在朕身上！”洪天最後幾乎是拼命喊出來的。
因爲他太過痛苦了，看着眼前如此多喪失親人，戰友，而傷心不已之人，他這個罪魁禍首竟然還受到他們的禮敬，他纔是承受不起的那個人啊！
這個時候，他真的恨不得死，跪在地上的他，摸着掛在腰間的佩劍，幾次都想拔劍自刎。
這個時候，他終於將生死之念拋開了，他終於不是那個貪生怕死之徒，那個爲了自己性命，可以棄百姓於不顧的洪天了。
只是他心中還保持着理智，他知道自己還有一個承諾沒有完成，那不單單是熊孩子父親一人的願望，還有無數在這場戰爭死去之人的願望，同時更是下方衆人的願望，因爲他們的親人、戰友剛剛纔在戰爭中喪生。
洪天眼中含淚，心底裡滿是悲痛和剛毅，他此時無所畏懼，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未來做得不夠好，無法達成死去和未死去之人心中的宏願。
“陛下！”下方所有人都痛哭，不論天京百姓、太平軍，還是湘軍降卒，他們都哽咽起來。
他們之前壓抑着自己的心情，將自己心中對親人，對戰友死亡的悲傷，以及殺戮無辜的愧疚深深的藏在心底。
此時終於引爆起來！
他們忘情的痛哭，看着祭壇上的洪天，他們神色無比的複雜。
其實他們何嘗不知道，此戰傷亡會如此慘重，完全是因爲洪天的存在，特別是那些天京百姓，很多人都曾爲自己當時的舉動感到後悔。
他們都問自己，爲了天王，讓自己的親人犧牲，真的值得嗎？
不同的人，得出不同的答案，但就算認爲值得的人，心中何嘗不對洪天有所怨恨呢！那是間接害死他們親人之人啊！
只是他是天王陛下，他們誓死效忠的對象，不容自己表露心中的怨恨而已。
所以沒有人寬慰洪天，因爲洪天的話，原則上是沒有錯的。
當然，如果洪天不是當衆任錯，他們會將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在那些湘軍降卒身上，而忽略了洪天這個“罪魁禍首”。
“五十萬條性命，朕恐怕這輩子都無法還清！朕曾想過一死……”洪天的話語一出，就被人制止了。
“陛下！不要！”
“千萬不要啊！陛下！”
“我們都沒有怪你，陛下！”
“我們是甘心爲你而戰的，陛下！不要再傷心了！”
……
五十萬人向前衝擊，那些侍衛拼命攔截才勉強將他們攔住，但是守護的範圍已經擠壓到原本的十分之一。
洪天看着眼前的百姓，神色滿是愧疚和自責，心中瀝血：萬民真誠待我，我豈可辜負萬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