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陸營所有將領都露出疑惑之色來,不久前才護送至趙軍師帳中的王詡,怎麼突然之間會出現在這裡。
而且他們都知道,王詡跟趙烈文的關係匪淺,後營被韋志俊攻破的時候,他應該和趙烈文一同纔對,王詡出現在了這裡,那趙烈文趙軍師呢?
“快請!”蕭慶衍急忙道。
“蹬蹬噔!”王詡風塵僕僕,急匆匆的衝了進來,滿額頭的汗水,連衣衫都有些不整齊。
“王先生,何事如此着急,趙軍師可安全?”蕭慶衍一見王詡入來,連忙起身相迎,王詡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是因爲學問緣故,受到荊湘士人推崇,就連曾國藩都是以禮相待的,他自然不能有半點失禮之處。
“慶衍,怎麼是你在這裡坐鎮?那黃昌岐呢?”王詡看到蕭慶衍,當即驚呼道。
蕭慶衍心中一凜,他雖然和王詡並不算深交,但是王詡當年還在湘軍之時,他也見過數次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王詡如此神色,心想定然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了,當即毫不遲疑道:“黃昌岐已經離開,率部對付韋賊叛軍!”
“什麼韋賊叛軍?”王詡聞言一怔,問道
“啊!難道王先生還不知道。”蕭慶衍一怔,當即將他聽到的那些信息,以及之前在帳中發生的事情一口氣說了出來,當然對於自己等陸營將領逼迫黃翼升之事隱藏着,而是說黃翼升自告奮勇離去的。
“什麼!慶衍,你怎麼這麼糊塗!竟然就這樣白白讓黃昌岐給逃了,而且還讓他和他的部衆匯合?甚至連其他水營將領都放走了!這下可是糟透了!”王詡臉色更加難看。
“這是怎麼回事?”蕭慶衍一頭霧水,不知道哪裡不對。
而其他人也是如此,直直的看着王詡,因爲攝於對方的名頭,只能靜候王詡說明。
“哎!你們真是糊塗啊!韋將軍根本就沒有叛變!你們從頭至尾都水營那羣騙子給騙了!”王詡痛心疾首道,然後連珠炮放般,將事情的‘原委’一一道了出來。
“在城中彭學琴那傢伙突然對沅甫兄發難,用劍架在他脖子上,對沅甫兄破口大罵,就連楊厚齋阻攔都不聽,眼看就要動手,幸虧當時沅甫兄的數名親衛開火槍射擊,彭學琴那傢伙當場斃命,楊厚齋也受到重傷。”
“什麼?剛纔那些通報竟然是真的?!”陳湜驚呼,他剛纔還在否則這些消息,想不到轉眼間就被證實是真的。
王詡根本不理會他,繼續道:“原本彭學琴有錯再先,沅甫兄的親衛爲了救主,誤殺他也無可口非。況且彭學琴已經身死,楊厚齋出面調解的話,水營將領就算不忿,也無法發作。但是楊厚齋也重傷,已經無法出面解釋了,如果水營將領得知此事,恐怕會毫不猶豫的發難。”
“的確如此,我們和水營的關係原本就惡劣,如果他們知曉此事,定然不會善罷甘休的。”蕭慶衍道,他對於水營毫無好感,否則剛纔也不會逼迫黃翼升了。
“就是擔心如此,沅甫兄才護送我兄弟二人去軍師帳中,明裡是保護我們的安全,實則是派我兄弟二人聯絡烈文兄商量對策,聯手化解這次危機的。”王詡根本不顧眼前那些已經被他的話語驚得目瞪口呆的陸營將領,繼續說着。
“這真是有勞王先生兄弟了。”蕭慶衍道。
“原本我們已經商議好,準備前往此處,讓黃昌岐交出軍權的。想來以烈文兄在軍中的威望,這裡又是我們陸營的地盤,他們水營中人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就範。”王詡不知不覺間,已經將趙烈文,甚至連他自己都納入湘軍陸營中,一副和陸營將領是自己人的樣子。
“妙計!軍師和兩位王先生果真是大才。”陳湜適時的拍了下馬屁。。
“只可惜,彭學琴竟然在軍師帳中收買了人手,我們商議的事情泄漏,那些水營奸細竟然發難要對付烈文兄和我兄弟二人,幸虧韋將軍趕至?否則我們三人都會有性命之憂,但烈文兄和我兄長二人,在亂軍中收了傷,只能派王某來聯絡各位,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王詡臉上憤怒和遺憾的臉色轉換着。
“蕭某早就猜到彭玉麟那廝在我們軍中安插有奸細,否則怎麼會那麼快就知道城中的狀況,去找大帥的麻煩。”蕭慶衍一臉憤怒道,已經對彭玉麟直呼其名了,他所說的狀況,自然是湘軍在天京城中屠城一事了。
“大帥也曾對陳某提及此事,要陳某多加小心,原先陳某還不相信,但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彭瘋子當真可恨!”陳湜咬牙切齒,直接將彭玉麟稱爲彭瘋子。
倒不是他們沒有一點疑心王詡的話,但是一來王詡名頭極響,和趙烈文關係又好,而且是曾國荃派人送過來的,心底裡已經將他當作曾國荃的傳話人,對他相當信任。
最重要的是,曾國荃因爲自己被彭玉麟用劍架在脖子上喝斥,深感臉面受損,命令那些目睹之人不得外傳此事,所以送王詡過來的湘軍,和城中回來的探子,對曾國荃和彭玉麟之間發生的事情諱莫如深。
這樣一來,在王詡說的話有板有眼,這些陸營將領對城中事情並不清楚,只是隱隱知曉彭玉麟曾將劍架在自己上司曾國荃頸上的情況下,並沒有找到王詡明顯的漏洞,反而證實了他們之前很多疑惑。
剛纔黃翼升水營的探馬不斷說韋志俊謀反,但是他們自己陸營的探子,傳送回來的消息,則說韋志俊是奉趙烈文趙軍師之命討伐水營諸軍的。
水營探子說,趙軍師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但是和趙軍師一起的,趙軍師的好友王詡卻安然無恙的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們首次覺得他們自己竟然會有這麼愚蠢的時候,對自己的探子探回來的消息一個不信,卻對那些陰險小人的探子之彙報,深信不疑!
這麼簡單的真相自己竟然看不出,難道自己智商那麼低!
他們當然不肯承認,偏執的認爲這是黃翼升對他們的侮辱,對於這位認爲他們智商捉雞的傢伙恨之入骨。
憤怒讓人盲目,他們此時就陷入了憤怒之中,已經無法正常思考問題了,對於黃翼升帶領水營作亂,這麼一件荒謬之極的事情,竟然沒有足夠的懷疑之心。
“我們現在就討伐他們,水營很了不起嗎?我們陸營絕對不會輸給他們的。”蕭慶衍道,但從他這句話就能明白,除了‘大義’之外,他們之所以變得盲目起來,私怨也佔據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不急不急!”王詡倒是一臉的鎮定,道“對於這個情形,烈文兄豈會沒有預料到,他早就親往天堡城,和他弟弟烈武兄匯合,到時天堡城炮響之時,你們纔出擊,和韋將軍夾擊水營叛軍,到時我們就勝券在握了。”
蕭慶衍和陳湜聞言,心中原本的疑慮大減,如果不是得到趙烈文的命令,那趙烈武豈會向自己人開炮,看來王詡所言的確屬實,黃翼升當真率領水營叛變了。
“此次多謝王先生特來相告,否則我們真會着了水營的道!王先生既然在此,趙軍師又不在,不如先生就暫代我們湘軍陸營軍師一職如何?”蕭慶衍道。
王詡微微一笑,心中明白這些人對自己的話仍有懷疑,想將他看住,一旦剛纔自己所言虛假,就將自己擒拿。
當下,他也不反對,道:“既然慶衍你如此擡愛,那王某自然恭敬不如從命了。”
陸營諸將對視一眼,各自都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蕭慶衍當即再不猶豫,向下發佈號令,各陸營將領開始召集部曲,向着黃翼升部壓迫而去。
不過,他們也沒有魯莽,畢竟現在天京城還在激戰中,湘軍自己內部大亂的話,只會便宜太平軍,而且他們對於王詡仍有那麼一絲疑慮,要等到天堡城炮響之時,他們纔會真正出手。
而在這些湘軍陸營將領自以爲行事妥當之時,渾然不知道在他們軍中那位,他們尊敬之極,被衆將士前呼後擁的暫代湘軍陸營軍師王詡,還有個太平天國天王御命軍師的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