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 晨曦記

臘月的江南，銀裝素裹，不時飛落的些許雪花，也帶給人悅目之感，一片雪花，飄落於河道之上，伴隨着流水聲，彷彿聽到了陣陣的私嘆。

木瀆鎮被一條小河一分爲二，小鎮的居民都知曉，在河東有一女子，名喚晨曦，其父是鎮中有名的富商，三年前舉家遷移到了北方的幽州。

小河的西邊，有一個程姓木匠，三年前他的二兒子失蹤之後，程木匠便一直瘋瘋癲癲，除了幹活之時，都是望着北方的天空，眼神呆滯而空洞，一望，便是一天。程木匠有四個兒子，以東西南北爲名，二兒子，便是叫做程西。

橫穿了木瀆鎮的那條河，沒有名字，二郎聽鎮中的老人提起過，這條河叫做木蘭。二郎是泰來閣的小二，自幼孤苦無依，被泰來閣的掌櫃收留當了個夥計。

太陽還未升起，二郎打着哈欠推開了窗戶，泰來閣是木瀆鎮中最好的酒樓，正對着那一條木蘭河，透過窗戶，便能看到河邊的景色，不過二郎可沒有這麼好的雅興，他開窗不過是爲了透氣，準備招呼客人。

揉了揉雙眼，稍稍減淡了一絲睡意，二郎卻是看到，河邊上，一個穿着紅色霓裳的女子在翩然起舞，那絢麗的舞姿，讓二郎想起了些什麼，他拍了拍腦袋，記起是數年前程木匠的兒子程西曾經指着對岸起舞的舞女對他說起，這是幽州傳過來的胡旋舞，二郎還記得，當時程西喝醉之後，自言自語的說道，她，最喜歡的便是這胡旋舞。

二郎拉下肩頭的抹布，擦了擦眼前的桌子，也不繼續看下去，他最大的願望就存夠娶妻生子的銀子，這些閨中小姐的雅興他是不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的，他看了兩眼，印象最爲深刻的卻不是跳舞女子的舞姿，而是她的紅色霓裳，雖然華麗無比，卻是有些舊色，二郎隱隱約約的記得，好像幾年之前，就曾經看到晨家小姐穿過這衣服，今天再次看到，二郎只是心裡暗自說道莫非這人難道是晨家小姐不成，這大家閨秀也和我二郎一般一件衣服穿上幾年嗎。

店裡已經進了客人，二郎馬上就迎了上去，一位年輕公子和幾個腳伕進了泰來閣，這是今天的第一筆生意，二郎自然是殷勤的很，華衣錦服的公子徑自上了二樓，掌櫃的收起了筆墨，親自迎着這位公子上樓，二郎則是端上了茶水，悉數的打理好了一切，那年輕公子吩咐了幾句，二郎便去廚下和廚子忙碌了起來。

隱隱約約中，二郎知道了這年輕的公子就是晨家的大少爺，今日乃是回來拜祭先祖的，他也不敢多聽，擺好酒菜之後就下樓招呼那幾個隨行的腳伕了，在這些下人面前就沒有了諸多顧忌，二郎還和他們閒聊了幾句。聽這幾個腳伕說，晨家搬去了幽州之後，小姐晨曦水土不服，又是自幼身子軟弱，輾轉幾番下終是香消玉殞了，生老病死這本是常事，奇怪的是，晨曦去世後，她的衣物首飾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晨家對鬼神之事頗爲信服，爲此還請了幾個道士做了幾場法事，這次晨家少爺回鄉，一是爲了祭拜先祖，二是爲了將妹妹的骨灰送回故土。

二郎聽到此處倒是頗爲一驚，方纔他還以爲在河邊起舞的那女子就是晨曦，此刻才知道是自己猜錯了，暗自笑了笑。

三天後，晨曦的骨灰入了晨家的祖墳，一陣吹吹打打，倒也讓安靜的木瀆鎮熱鬧了一番。不久之後，鎮中傳聞午夜和清晨河邊鬧鬼，經常有人看到死去的晨曦在河邊出現，穿着生前的服飾，跳着絢麗的胡旋舞，二郎本就膽小，被傳聞這麼一嚇，更是心驚膽戰，他可是看到過那個女鬼跳舞的。

後來小鎮的捕快結伴巡查，倒是讓這個女鬼消失無蹤了，此次之後，再也沒有人看到過這個女鬼。到了寒冬時節，河道之中已經結冰，那個女鬼的傳聞也隨着時間的流逝被人漸漸地淡忘了。

到了最寒冷的節氣，天空之中滿是鵝毛一般的雪花，飄飄灑灑，小鎮之中的居民也都是深居簡出，漸漸地度過了這個寒冷的冬季。這個冬天過去，程木匠依舊沒有等到程西回來。

鎮中的捕快，在小鎮最偏僻的角落發現了一具屍體，屍體上穿着大紅色的霓裳，臉上塗抹了濃豔的脂粉，這在木瀆鎮中是一件大事，仵作立刻就趕來驗屍，最後卻發現，這一具女子打扮的屍體，竟然是一名男子。

在發現屍體的破廟中，捕快們還發現大量的女子衣物、飾品，其中最爲名貴就是男子穿着的那一身霓裳，有人認出來這是晨家小姐晨曦的衣物，更是有人看到了屍體之後驚呼“晨曦”，這一具屍體的容貌竟和死去的晨曦一模一樣，甚至連腳也變成了和晨曦一般的三寸金蓮，最後屍體的身份無法確定，這也變成了一個懸案。

後來，程木匠看到了這一具屍體，失聲痛哭，衆人都不解爲何他會抱着屍體大呼“晨曦”，更是從此一病不起，一個月後離開了人世。

唯有二郎，似乎聽到，程木匠呼喚的兩個字是——程西。

晨曦記，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