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冷着臉,將手裡的佛珠也放下了,起身掃了掃有些皺褶的衣襬,“皇后,我們走。”
“太后是打算要去哪來?”孫皇后陪着恭順的笑,心裡已經開始有些打起了退堂鼓,她已經開始隱約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了。
“當然是要去太子那裡!”太后把臉一沉,“難不成還要由着他們做那些個見不得人的事,將我們皇家的顏面給丟盡嗎?!”
孫皇后連忙攙扶住她的手臂,“太后您先息怒,這件事,保不齊是這丫頭一時看錯了呢,這會兒天晚了,外頭也寒涼的很,您老人家要是凍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孫皇后心裡的算盤,在這眨眼間就已經來來回回打了幾次了,原本她打算將太后帶去顧含謙的寢宮,一旦將紀芙茵從中搜出,太后一定會對其嚴懲不貸,可是現在,她卻隱約覺得事情有了變化,自己來請太后,說不定根本就是個錯誤。
“無妨,不過就是冷了點,加一個厚實些的披風也就沒什麼了。”
在太后的示意下,一旁的姑姑已經取來了厚厚的披風,爲太后穿在了身上,太后看了一眼孫皇后,催促道:“皇后,你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些陪哀家過去!”
“是,臣妾這就陪太后娘娘過去。”見太后的態度堅定,孫皇后說什麼也不能再繼續阻攔了,要是再找藉口下去,說不定太后自己就會先開始懷疑了。
一行人去到了顧含謙的寢宮,這個時間,裡頭的燈大多數也都已經被吹熄了,太后沉着臉,命令宮人開了門,大步地走了進去。
剛一進門,就看到顧含謙披着外衣,急匆匆地走了出來,“兒臣參見皇祖母,參見皇后娘娘,這麼晚了,皇祖母怎麼來到兒臣這裡了?”
太后視線緩緩地環視了一圈,嘴脣緊閉不語,只是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顧含謙。
“太子,太后她老人家是剛纔聽說,好像有什麼奇怪的人進到了這裡,擔心你所以才讓本宮陪着來看看的。”孫皇后連忙做出一副打圓場的架勢,“太后娘娘,看來是虛驚一場了,先讓臣妾陪您回去佛堂吧。”
太后這才悠悠地開了口,目光嚴厲,話語當中意有所指,“這還沒讓哀家仔細看過呢,哀家怎麼就能輕易放了心?唐姑姑,去,把這裡四處都給哀家檢查一遍,看到底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是,奴婢這就去。”
唐姑姑領了命,帶着其他的宮婢,將太子寢宮裡裡外外地檢查了一番,半晌,唐姑姑走了回來,“回稟太后,奴婢已經仔細檢查過了,並沒有什麼可疑之人。”
“是麼?”太后的視線看向顧含謙的寢殿,“好像還有什麼地方你沒有檢查得到。”
順着太后的視線看過去,顧含謙眉心微微一緊,身體像是下意識地靠前,擋住了太后的視線,笑道:“皇祖母來到底是要找什麼?兒臣剛剛就已經睡下了,寢殿裡頭並沒有什麼不該有的人,皇祖母這樣找,怎麼看起來倒像是兒臣把什麼人給藏在了裡頭?”
“太子,哀家也是擔心你的安危,要是裡面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哀家自然不就放心了麼?”太后心中更加起疑,篤定了顧含謙的寢殿裡頭是藏了人。
太子的寢殿不同於別的地方,沒有顧含謙的應允,唐姑姑就算是太后身邊的老人,也不能擅自進入,太后冷哼一聲,轉身徑直進去了寢殿。
一進到裡面,先前還有些惴惴不安的孫皇后,頓時心頭一喜,看來自己之前是多慮了,在顧含謙的牀上,那鼓鼓的被子看起來,下面正像是藏了某個人,至於誰會在這深更半夜的時候出現在太子的牀上,就算不用掀開看,大家也都可想而知。
霍亂後宮,引誘太子行那苟且之事,這兩條罪名隨便拿哪一條出來,都夠紀芙茵她死好幾回的了!孫皇后心中暗笑着,臉上卻做出一副擔憂神情,有些爲難地看向太后。
太后的眉心緊緊地皺在了一處,一雙凌厲的眼眸當中滿是怒意,已經有些鬆垮了的脣角,此刻也用力地抿在了一起,沉聲道:“太子,你可知錯?!”
“皇祖母,兒臣不知。”顧含謙一臉茫然,也跟着走了進來。
“好個不知!”太后用力一揮手,“來人!把那東西給哀家掀開!哀家倒是要看看,什麼人敢這麼大膽!將後宮規矩視作無物!”
孫皇后使了個眼色,孫姑姑立即搶先一步上前去,眼底帶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笑意,在衆人的面前,用力一把掀開了顧含謙的被子——
在看到牀上的景象時,孫姑姑立即大驚失色,倒吸了一口冷氣,這與她之前同孫皇后商議的舉動一模一樣,只是此時此刻,孫姑姑的驚訝卻是半分也不摻假的,在這一團被子下面,裡頭就只有一隻枕頭,剩餘的便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想不通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孫姑姑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屏息靜氣地立到了一旁,孫皇后的眼皮用力地抽動了一下,瞬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太后也有些錯愕,原以爲會在那裡面看到衣衫不整的紀芙茵,可現在卻……
“太子,這是……?”太后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哦,大概是剛纔,兒臣聽到皇祖母來了,一時動作有些着急,不小心把枕頭捲進被子裡了。”顧含謙狐疑道,“皇祖母今天到底是找什麼來了?”
“紀二小姐不在你這裡?”太后脫口而出。
顧含謙一怔,隨即笑了起來,“皇祖母這說的是什麼話,都已經到了這個時辰了,她怎麼會在兒臣這裡?紀家二小姐向來恪守禮數又識大體,怎麼可能做出如此輕薄的事情來?更何況,兒臣今天連見都沒有見過她。”
“沒有見過她?”太后的臉上堆滿了狐疑的神情,眼角的餘光斜斜地掃了一眼孫皇后,她現在還沒有老糊塗,也記得清清楚楚,就是皇后的人親口說,是在不久之前,看到紀芙茵進到了太子住處的。
在後宮風風雨雨一輩子了的太后,自然也不是那種好糊弄的老婦人,只稍稍一轉念,就隱約覺得這件事似乎有什麼不對。
“皇祖母,芙茵她怎麼了?這麼晚了,你們怎麼會跑來兒臣這裡找她?”
太后的臉上露出一絲有些勉強的笑意,“沒什麼,之前哀家只是聽人說,紀家二小姐失蹤了,心裡一時擔憂,就跑來看看了。”
“芙茵不見了?!”顧含謙大驚失色,“怎麼會不見?”
“你先彆着急,也許是誰看錯了也說不定,哀家這就打算去瓊華閣看看,這夜半三更的,你還是不要跟着一同去了,有什麼消息,哀家會讓下人來傳話的。”
說這話時,太后的眼神像是有意無意地掃了孫皇后一眼,孫皇后的後背立即竄上來一道寒意。
柳綿明明就說,親眼看到紀芙茵她躲進了顧含謙這裡,可她又怎麼會不見?!
知道這是個圈套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自己的侄女孫妙瓊,與那小宮女柳綿了,這兩個人應當都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纔對,那紀芙茵她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不,孫皇后的目光微微一沉,心裡尚且懷揣了一絲僥倖,說不準,紀芙茵她只是心虛,沒有躲到太子這裡而已,在這宮裡與她交好的人,可是還有一個十三皇子趙寒逸呢,要是這裡也不見人的話,也有可能是在十一皇子趙念安處……
只要她不在瓊華閣,那麼今晚不管是在哪裡,只要將她搜出來,她就難逃一死!孫皇后暗暗咬了牙,眼底隱約劃過一抹陰毒。
在去到瓊華閣的路上,太后面色沉寂,看不出一絲其他的情緒,卻也不同孫皇后多說一句,在快要到瓊華閣的時候,看到眼前那黑漆漆的一團,太后的臉色沉了沉,孫皇后的脣角勾起一抹微微笑意。
紀芙茵,這次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太后您看,裡頭着實不像是有人呢。”孫皇后示意程姑姑上前,推開了瓊華閣的大門,小心翼翼地問道,“太后娘娘可還要進去看看?”
太后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這裡面黑漆漆一團,看不到絲毫光亮,程姑姑開門的響動都沒能引得人來,想也知道這裡面一定是沒人的。
“裡頭什麼人都沒有,哀家還有什麼可看的,只是這人,她究竟是去了哪裡?”太后臉色難看道,不管她今天去了哪裡,一個尚未出閣的小姐,在這深更半夜領着丫鬟到處亂跑,可真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太后拂袖轉身,面色陰沉,“皇后,立刻派人搜宮,哀家要知道,她這麼晚不好好待在瓊華閣,到底是去了哪裡?!”
“是,太后娘娘,臣妾這就去。”孫皇后臉上的笑意剛浮上來,一個突然冒出的,清甜的女聲就在瞬間將她隱藏在夜色中的喜色給擊潰到了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