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都難以相信強子竟然能活着出來。
強子被埋了以後,意識還算清醒,一塊大的石灰板掉了下來,卡在了地道中間,成了他的保護傘,強子因此撿回了一條命。
他慢慢地開始刨開瓦片堆,他很擅長游泳,憋氣的功夫很厲害,能一次性憋20分鐘。
然而就是這20分鐘,他纔有機會活下來。你想想,自己渾身上下都被磚頭瓦片包住,不能動彈,那是個什麼滋味兒,換成是我,早就憋死到裡面了。
我可以想象到強子憋氣時候的場景,想換氣都換不成,掉下來的石塊不斷地砸在他的身上,他只有忍着、忍着。
就這樣刨着、刨着、刨着,強子刨開了地道口。
爬進來以後,便暈死了過去。
此時的我們也都沒有了意識,都跟死人一樣躺在地上不動彈。
過了好久好久,我們醒了。大概是到了晚上,地道里特別冷,我們是被凍醒的。
只剩下我們六個人,沒有人知道我們在哪兒,我們自己也不知道何時能活着出去。
小耿從遠處走了過來,他剛纔去找通道了。
小耿:我根本找不到出口,這隧道兩邊窄、中間寬,估計老鳥們是從某個我們不知道的小洞爬上來的,最後又爬下去了,他們熟悉這裡,走出去當然容易。
“那我們怎麼辦啊?,不能就在這裡等死啊”,我抱怨道。
小耿:別緊張,大家都慢慢想想辦法,肯定會有辦法的。
衛生員:我認爲下面有出口,我們應該下去。
士兵:剛從這兒上來,還要下去,找死啊!
衛生員:你們想想,老鳥們爲什麼要在下面安放多處炸藥?
“爲了迷惑我們,爲了不讓我們出去,爲了讓我們到這兒來。”我說着。
衛生員:和我想的一樣。
小耿:衛生員說的有道理,你們呢,有別的意見嗎?
傘兵:哎呀,咱們可愛的小衛生員長大了啊,嗨嗨。
小耿:同意衛生員的請舉手。
大家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集體同意小耿按照衛生員的想法去做。
小耿:傘兵,小莊,還有這位兄弟,咱們分成兩組,一組先下去,接住老炮,他現在傷勢很嚴重,不能再受到任何傷害了。另一組,負責抱衛生員下去,這個洞很窄,我怕會蹭到他的脊背,會出事。
我們:明白。
我們慢慢的又回到了剛纔上來的地方,最後一個是小耿,等他跳下來以後,我們才鬆了一口氣。
我們找着其他的出口,這裡所有可能是出口的地方都被老鳥的手榴彈給堵住了,找起來非常麻煩,我們一會兒挖這邊,不是;然後又挖那邊,還不是。
我們累得坐了下來,每個人都挖了一兩個出口,但最後都發現是死路。
我們的手榴彈全部用光了,要不然我們還能在冒一次險,再炸出個出口來也不一定呢。
可是想歸想,不現實啊。
我絕望地坐在地上,靠着牆。
我想起了強子,看着地道口的那一邊。
強子已經先走一步了!放心吧,我們馬上就來陪你了!
我想起了小影,這麼多年來我總是夢見她,她一直在夢裡對我笑。今天,我就要下去陪你了!
我想起了苗連,我又一次的加入了特種部隊,就是爲了救出苗連,但恐怕我完成不了任務了,讓你失望了苗連!
我想起了陳排、喜娃、偵察連的所有弟兄,看着班長,我邊笑着邊哭,班長看出了我的心思,也忍不住落淚了。
衛生員躺在傘兵的腿上,看着傘兵
傘兵:死衛生員,死的時候離我近點兒。
衛生員:還想讓我罵你啊?
傘兵:對,咱倆下去以後,接着罵。
衛生員:這可是你自找的啊。
我第一次看見小耿哭,他從來不告訴我們關於他家的事兒,有什麼難受他都藏在心裡,也不表露出來,永遠都是那麼自信、堅強不倒,他是我們孤狼B組的核心。
我抓着班長的手,班長看着我。
“班長,到了下面以後,你還做我班長。”
老炮:兔崽子,這個時候折我的壽啊!
我一把拉過班長,緊緊地抱住了他,忘了他受傷了。
小耿:兄弟們,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
大家聚在一塊兒
我們:同生共死,狹路相逢勇者勝。
小耿:咱們沒能生在一塊兒,但要死在一起。我們是中國陸軍特種兵,到了下面,照樣奮勇殺敵。
我們哭了,我們又笑了。死,對於人來說並不可怕,尤其是對於特種兵來說,它是我們最終的宿命。我們要勇於去面對死亡,勇於去迎接死亡。
過了好一會兒,地道里的空氣不夠用了,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起來,我看着班長睡了過去,衛生員睡了過去,那個士兵也睡了過去。
小耿、傘兵還有我,只有我們三個保持清醒。
看着生死與共的兄弟睡在我們旁邊,那一刻,我們忘卻了一切。
我們三個坐在了一起。
傘兵:小耿同志,找媳婦兒了嗎?
小耿:沒機會了,真後悔當初沒抓緊時間啊,你真幸福。
傘兵:我幸福個屁啊我,還沒好好地親過帕伏柳琴科呢!
“你忘了,上次在郎德寨的時候,你還強吻了人家呢!”
傘兵:去去去,誰強吻誰啊,明明是她強吻我的嘛,傘兵這麼帥、這麼酷,萬一被別的女孩兒搶走了怎麼辦。
哈哈啊哈哈啊哈,地道里就我們三個人在笑。
傘兵:小莊導演,你比我們都幸福,下面有人想你,上面也有人想你。
小耿:嗯,對,你纔是最幸福的。
我聽他們說着,心裡想起了丫頭。
我怎麼沒看出來丫頭喜歡我啊。她要是不喜歡我,也就不會來026找我了,不會替她的小影姐姐來咬我了。我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殘留在上面的牙印,心裡很不是滋味,一種說不出的幸福與痛苦涌了上來。
傘兵:我有個建議,咱們來唱首歌,就唱菜鳥之歌
“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隻小菜鳥。”
我們一直唱着這首歌,慢慢地,我沒有了直覺,我的眼睛慢慢的閉上了,我清楚的記得我一直在笑,即使睡了過去。
“小莊,小莊,醒醒啊,小莊。“
我模模糊糊地感覺到有人在拍我,我以爲我已經死了,想多睡一會兒,晚一點兒再去見閻王,就沒怎麼動彈。
“傘兵,傘兵,傘兵,鴕鳥,起來啊。”
傘兵幾乎沒了氣息、沒了心跳。
“小耿,小耿,小耿,隊長。”
小耿好歹是被拍醒了。
到底是誰在拍我們啊?
是他,是強子。
強子醒了以後,就開始沿着我們進來的方向爬了進來,他的一條腿已經被砸斷了。
當他爬到漏水出口的地方時,看見了地上有一把槍,是我的槍。
他上不去了,以爲我們已經走了,就又爬回來想找別的出口,當他發現已經是窮途末的時候,並沒有放棄,他的腰間還有一顆手榴彈。
就是這顆手榴彈最後救了我們的命。
當他看見我們的時候,我們已經全都睡過去了,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被轉移了。
我們沒有死,我們還活着!
強子竟然炸開了一個出口!
在這種時候幹什麼都得靠運氣,強子就很幸運,命裡註定他福大命大。
我們以爲強子死了,結果差點兒死的是我們,倒讓他把我們給救了。
一個站不起來的人,從密不透氣的瓦片堆裡爬出來的人,一個用雙手堅持到最後的人,就是強子。
好不容易叫醒一個人,自己畢竟行動很不方便。
小耿:強。強子?
強子:我在那裡炸出了一個缺口,我們從那裡進去。
小耿使勁地呼吸了幾口氣,慢慢地纔有了意識、有了判斷力。
強子吐血了,這次他傷得最重,等到我們都醒來以後,強子暈了過去。
我不敢相信自己還活着,我大口地吸着從那邊的地道流動過來的空氣,其他人也都慢慢地醒了過來,除了老炮。
傘兵:哎呀,我的媽呀,謝天謝地呀,我竟然還活着,死衛生員,快起來,我們又有新空氣了。
小耿:別在那兒謝天謝地了,多謝強子吧。
傘兵(疑惑):什麼?強子?他不是
傘兵看見他面前趴着一個人,話剛說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傘兵:這是誰啊?
小耿:救我們的人。
小耿繼續拍着其他人,儘量把每一個人都叫醒。
傘兵仔細一看眼前的這個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也是。
傘兵:媽呀,強子啊,你還活着!
傘兵抱着強子,歡呼了起來。
我這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做夢,我們也沒有去成閻王殿。
衛生員:小耿?哎呀,我們沒到閻王殿吧?
傘兵:去去去,去你的,要去你自己去。
衛生員看到自己還沒死,將高興藏在了心裡,他擺出一副鬼臉看着傘兵。
衛生員:唉呀,也不知道是誰不久之前說要找我的罵,還說死的時候叫我離他近點兒啊?
傘兵笑了,抱住了衛生員,哭了起來。
傘兵:咱們不管走到哪兒,都在一塊兒。
衛生員也哭了。
衛生員:咱倆是冤家,不是冤家不碰頭,對不對?
我們都哭了,都抱在了一起。
小耿:還記得我們的誓言嗎?
“同生共死,狹路相逢勇者勝。”
小耿:咱們現在得趕緊出發,這裡空氣有限,隨時都有可能會坍塌,老鳥們隨時都有可能給我們上菜,這裡不能呆下去了。
傘兵:那我們去哪兒啊,通道都被炸了。
小耿:強子能從閻王殿爬回來,我們就能從這兒走出去。
小耿指着強子炸開的通道。
傘兵:衛生員,你還好吧,我想揹着強子回去,他現在傷得最重。
衛生員:別管我,我可不想讓你背啊,鴕鳥的屁太臭。
傘兵:嗨嗨,知道就好。
我揹着班長,傘兵揹着強子,那個士兵扶着衛生員,小耿在前面帶路,我們去了另外一個地方尋找出口。